“你是想走镖啊！？”慕容正武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

“算……算不上，还算不上走镖！”关老头赶忙说道。

慕容正武道，“这走镖的事，你得去问萧家啊。萧家不点头，就凭你们关刀门，只怕这东西送不到地方”！

那关老头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您……您这里……算答应了”？

“慕容家只管黑市的买卖，这走镖的事，你自己去问萧家吧！”慕容正武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语气。

“多谢慕容兄！多谢！多谢！”关老头连连称谢。

“散了吧。”慕容正武最后说道。

等那些人都走了，内堂中也安静了下来。慕容白又等了片刻，刚要偷看一眼，却猛然听见慕容正武说话，吓了他好大一跳。

但听慕容正武问道：“烨儿，你娘说她今年想过寿，你去准备准备。花销尽可随意不是问题，但是江湖上的响动不要太大，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

慕容白在门外听见这话，心中黯然不快，暗暗心想：凭什么他娘就可以过寿，而我娘的生辰你压根都不记得，更别说来瞧她一眼。

接着，便听见慕容烨的声音回道：“各帮会送来的孝敬都加起来，又比上个月少了一成。家里的开销越来越紧，而且如今快要入冬，实在……抽不出银子了”。

慕容正武沉吟片刻，才道：“如今，这天下越来越太平，各地的府衙也都是新官上任，一个个的书生骨气都还没消。他们眼下管的宽，黑市的买卖不好做了，而且女娃娃的价格也是一日高过一日……算了，各帮派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孝敬少了也不奇怪。”慕容正武顿一下又道，“我写一个条子给你，你拿着条子去沈家的钱庄提银子”。

“爹，咱们月月伸手问沈家讨银子，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胡说什么！”慕容正武陡然来了精神，厉声骂道，“怎么叫伸手去讨？我让你去提的是自家的银子，你当你是乞丐吗”？

慕容烨沉默许久才怯声问道：“爹，难道家里还有别的银子来路”？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慕容正武说的斩钉截铁。

“爹说的是，儿子知错了！”慕容烨赶忙回道，“只是还有件事，儿子要说与爹知道。这个月的孝敬，有几家至今没有送过来”。

慕容正武沉吟片刻，继而道：“其中便有那个关老头，是不是”？

慕容烨道：“原来爹已经知道了”。

慕容正武声音渐冷：“黑道的买卖不好做，正经的营生自然就红火了。江湖上的正经营生以走镖居首。关老头儿想走镖，当然是把孝敬送到萧家去了。”慕容正武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你听见他叫我什么没有？他叫我慕容兄！就算萧家当真肯替着他撑腰，他也没有命能和我称兄道弟”！

慕容白听得出来，慕容正武已经恼了，是以他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果然，就连慕容烨也没敢接这个话茬。

片刻后，慕容正武轻描淡写的说道：“灭了吧”。

慕容白在门外听见这话，没忍住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惊道：“哎呀关元义啊，你爹可惹下大祸了”！

“谁在外面？”慕容正武突然厉声喝问。

慕容白一惊未过又是一惊！

此时此刻他不敢有半点迟疑，生怕犹豫半分，那里面的老虎就要扑出来。是以他只好急忙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口中连连回道：“父亲！大哥！是我”！

慕容白进到堂中，远远瞧见父亲慕容正武座在大堂上首的圈椅中，穿着一身秀了云纹的宽袖长衫，懒洋洋斜靠在椅上。慕容正武已是年逾半百，须发也早已斑白，又因长期沉迷酒色，脸色也是消瘦蜡黄，竟似是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子。

慕容正武此时双眼半开半合，微微侧脸瞅着刚进来慕容白，神色中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是原本已按在茶碗之上的右手，这时却又慢慢收了回去。

而慕容烨已经年近三十，也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此时立在慕容正武身旁，穿一件束袖练功服，身材长相颇显坚毅，寸余长的一抹胡须更是透着股子精明强干。

慕容烨瞧见了慕容白进来，先是微微皱眉，接着施了个眼色。慕容白虽然看见了大哥慕容烨的眼色，只可惜他实在不解其意。

这时，已听慕容正武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白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犹如车轮飞驰，神思里全是电光火石，只是迟疑瞬间，便正声回道：“刚刚在练武场上，兄妹们因一句话而起了争执，大伙纷纷争论不下，就选我来找大哥回去做主，一来二去就找到这里了”。

“哦？”慕容正武疑道，“你说说，他们在争些什么”？

慕容白从容回道：“大哥曾教导我们，说天下最难之事，莫过于识人知性。世人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所以今日兄妹就争论起来，到底如何分辨这些人”。

慕容正武转身望着慕容烨问道：“这话，真是你说的”？

慕容烨先瞥一眼慕容白，紧接着才回道：“我……好像没说过”。

“好像？！”慕容正武拖着鼻音问道。

“不是我说的!”慕容烨连忙改口回答。

慕容正武哼笑一声，不置可否，接着说道：“我料想你也说不出这话，不过他们既然要问你，你又是家中的长子，那你来说说该如何分辨”？

慕容烨略一思忖，即便回答慕容正武说：“世之难题，莫过于识人，儿子现在答不出来”。

慕容正武笑道：“去吧，等你们论出个结果了，记得说给我也听听”。

慕容烨和慕容白各自退出内堂，等走远了以后，慕容烨突然一把拉住慕容白的胳膊，脸色颇为难看。

慕容白不等他说话，抢先诵道：“然知人之道有七：一曰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他说到这里，便转身反拉着慕容烨的手说，“后面的想不起来了，大哥，你知不知道”？

慕容烨甩开慕容白的手说道：“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我当然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