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重新放了一遍录像，他再次发现——

那辆黑色的轿车，居然没有车牌号！

这个发现令叶羽彻底崩溃，车牌号这个唯一的线索中断了，就再也没有能追寻到真相的线索了。

对讲机里，传出另外几个被他派去四散调查的小警察们的报告，所有目击者的话大同小异，虽然多多少少，断断续续，但每个人都有几句话和张叔是一模一样的，包括那辆神秘的黑色轿车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有人看到他们下了车，看了两个人的情况才走，而之后的情况，因为太过于害怕，竟然没有一个人再看下去。

不管是谁，他们都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事故罢了。

难道，这个车祸也将会和那些古代未解之谜一样，成为这个世界上无人可解的悬案么？

叶羽又想起了沈墨画的笑容，那个难得一见的笑容，这抹笑容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只觉得自己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被揪得生疼，禁不住微微发抖。

不！他不能让这两条鲜活的生命永不瞑目，不能让这两颗明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熄灭，更不能让他们幼小的女儿从今往后生活在父母意外死亡的阴影之中！

纵使这条真相之路一片黑暗毫无任何线索引导，他也会永不放弃地去探索它，解决它，在有生之年还这一家四口人真相，还他们的公平。

他不可以再颓废下去了，这件事情就是他的目标，目前还活着的沈墨画就是他的动力，他，必须要振作起来，挣脱往日的阴影，迎接重生的自己。

在小警察的帮助下，叶羽很快完成了所有的笔录，警方派来的人也把现场清理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是躺在医院病床上急救的沈墨画，调查也过了许久了，为什么替他守在医院的那两个警察没有给他打电话？就算没有抢救过来，也该给他打个电话报告啊。

他拿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他突然想起来，方才接到队长的电话时，自己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量，现在又过了这些个小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叶羽跨上摩托车，启动了引擎。

在离开前，他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背后的柏油公路，那片夺去了两条生命、唱着死亡葬歌的铺满鲜血的公路，已经被那些人重新刷上了新的柏油，借着阴沉的天色，他依稀能看到崭新的柏油路下，那永远都掩盖不住、微微露出一丝鲜红的颜色，那是不管用什么油漆都遮掩不住的、雨夜发生的事实。

摩托车在下着雨的湿滑公路上飞快地奔驰着，一转眼就没有了影子，叶羽把油门踩到最大，在空无一车的公路上风驰电掣般地往医院疯狂地冲着，也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衣服上，把他本就潮湿的警服浇得透湿，浑身冒着冷气，而此时他却什么都不顾了，只是一味地向着他要去的地方而奔走。

摩托车嘶鸣一声，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叶羽往里一瞧，因为下着雨，本来在院子里散步的病人们都回到了各自的病房，是以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随便在院子里找了个空地把摩托车停好，叶羽就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医院，直奔抢救室而去。

两个警察还在抢救室外等着，突然闯进来一个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的人，把两个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认出是叶羽，连忙迎了上去：“叶哥！”

“怎么样了？我手机没电了，医生说什么了？那孩子怎么样？有没有抢救过来？”顾不得喘一声气，叶羽便问出了一长串的问题。

两个警察从未见过一向随意不羁、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叶羽这么在意一个小孩子，不由得都觉得新奇，但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事情，立刻回答：“叶哥，自从你走了之后这抢救室的灯一直没有灭，而且医生们一直都在里面抢救，没有出来，也没有说关于那孩子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否抢救了过来。”

叶羽一怔，随即有些无力，顿时一个头晕，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吓得两个警察忙上前扶住：“叶哥！你没事吧？”

“没有。”叶羽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摆了摆示意没有大事，一个警察看不下去，出声劝道：“叶哥，你的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天气这么冷，这么下去势必会生病的，你还是去换件干衣服吧，有我们在这里守着。”

“不必了，又不是没有被淋过雨，这算得了什么。”此刻，沈墨画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他哪里有心思去给自己找一件干衣服？

“更何况，比起他们所受的车祸之痛，我这又算什么？”他的眼眸染上一丝悲哀，那么小的孩子该怎么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呢？

叶羽低下头，不再说话，思索着该怎么告知沈墨画这个令人如遭雷击的消息，其他两个警察从来没有见过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地笑闹着的叶羽有这么忧郁的神色，面面相觑，也识趣地没有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色渐渐地从先前的黄昏变得黑暗，时间悄悄地逝去，警察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

“叶哥，十一点了，你辛苦了一天了，又没吃晚饭，快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如果里面有什么情况，我们一定给叶哥打电话！”年轻的警察已经不知道这段话自己重复了多少遍了。

叶羽摇头：“我不怎么吃晚饭，不饿，你们回去吧，在这儿跟着我站了一天，肯定累了，你们这么年轻，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我好歹也是参加过实战的，体力体能都比你们俩要好得多，回警局歇着吧，明天天亮了再来医院接我的班。”

两个警察犹豫许久，虽然双腿已经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腿了，但还是咬咬牙站到了叶羽的身边，赵队长嘱咐过两个人，叶羽不走，他们两个就不能。

叶羽看了看两人倔强的神情，也猜到了七八分，顺手从一个警察手里拿过手机，给赵队长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小张？怎么样了？叶羽走了吗？”赵队长略带疲倦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

“赵队，是我。”叶羽张口，他的声音比赵队更加干涩而疲惫。他从中午忙到傍晚，没有停下一刻，又在这里站了好长时间，自然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嗯？叶羽？”赵队长立刻辨别出了对方的声音，“你怎么用的小张的手机？你还在医院待着？”

“是，手术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会一直等到手术完毕。”叶羽的声音透着虚弱，但却很是坚定。

“手术结束？”电话另一边的赵队眯了眯眼，皱眉道，“叶羽，你可知道手术要多长时间才会结束？或许是十几个小时，或许是三天三夜，如果手术一直往后延时的话，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淋了雨，没有休息，又没有好好儿吃饭，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样的打击，本来你的身子就已经有些受不住，非要耗尽体力然后晕倒在医院么？这样医生分了心，又怎么专心地去救那个孩子？”

“赵队，我还参加过实战和……”叶羽有些不悦。

“我知道。”赵队打断道，“我知道你幼年就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但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坚持训练那些内容了？就算是再好的警察，常年不去练习也会淡忘，更莫要说你？”

“不，赵队。”叶羽的声音很郑重，“那个孩子是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我决不能放弃她，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出来，至于赵队派过来的警察，我瞧着太过年轻吃不住苦，不如让他们回去休息吧。”

说着，不听赵队的回复，挂了电话。冲着两个警察点点头，脸上是淡漠生疏的神情：“好了，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

待两个警察离开后，叶羽再次靠在了医院的墙上，安静的走廊里，偶尔会传出手术器械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和医生们低声交谈的嗡嗡声，叶羽抬头，望着在黑暗走廊里唯一的绿色光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车祸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沈墨画浑身是血的模样在他眼前不断闪现，悲伤和绝望涌入他的身体，将他淹没，他不知道沈墨画是否还能活着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他只知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弃。那是他自离开训练营后唯一的一抹光亮，他会竭其所能，不让这抹光亮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