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林小姐的名字是Hera?这倒是个好名字,这组织里也从未缺过女子,随便拉出来一个训练上几年,恐怕也能为我们所用,只不过本少主倒是没料到父亲居然会封你为天后,看来林警官真的是很得父亲看重呢。”
“这……属下从不敢居功。”林莜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重复着这一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语。
“哼,无趣。”本应该带有稚嫩的孩童声音此时在林莜耳中如同天雷一般震耳欲聋,她紧咬着下唇,不敢接话。
“不知道Hera可否愿意和本少主分享一下,你以往当警察的故事?还有……为什么不好好儿地待在警局,做一名普通的警察,而是要来这里?”
“属下有一个弟弟,和属下同样是警察,当时他和其他警察共同接受了一个上山追捕犯人的任务,然而却在中途发生了事故,待他们相安无事地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我弟弟一个人死了,听一个人说,他们开着车追捕犯人时刹车失控,冲到了悬崖边,眼看就要承受不住重量掉下去,其中一个人却把离着车窗最近的我弟弟推了下去,然后用他一个人的死换来了他们的生存。”
“所以你是心生怨恨,从而离开他们,来这里报仇?”慕元熙沉吟了一会儿,由于他的眼睛永远都是空洞无神,所以她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否相信了她。
“是。属下与白桐先生曾是发小,经他的劝说,属下便愿意投入主上门下,为属下的弟弟报仇。”想到军事基地的秘密吩咐和与白桐在背后的秘密合作,她自然而然地诉说着一切,就像是这并不是借口,而是真正发生的一样。
父母都是警察,他们都是在追捕犯人的时候不幸殉职的,当时,她和她的弟弟才五岁,正是孤苦无依的时候,他们被姑姑带回了家中,当作亲生儿女一般悉心照顾,和其他警察一起接受训练,原本姑姑还担心他们由于父母的死从而对警察产生阴影,但他们的心中除了信仰,什么都没有。
她只记得姑姑和姑父也有一个儿子,只不过被他们送去了军事基地接受训练,常年住在那里,从未回过家,所以自出生以来,她还从未见过这个和她同岁的表哥。
后来,连姑姑和姑父也死了,那时的她已经是武功精湛,被姑姑的同事送去了军事基地接受更加专业的训练,中途时却发生了车祸,在两辆车相撞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一阵剧痛,转而失去了知觉。
待再次醒来时,却是再也找不到弟弟的踪影,他们姐弟,走散了。
一直到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那个身在军事基地的表哥,在她被送入军事基地的同一天,便被其他人送去他人家中抚养,所以她和她的表哥终是无缘见面。
再后来,她慢慢地长大,成为了一名训练有素的优秀女警,并顺利考上了云汐市最好的警校,然后在军事基地成为了一队的队长,同样的,和自己在这世上仅知道活着的表哥表嫂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她认识了叶羽,并和这个警察产生了情愫,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世事难料,再三考虑之下,她同意了军事基地的要求,决心前去组织为卧底,并断绝了这份曾经快乐而幸福的感情,结果,最后的最后,连表哥和表嫂也死了。
她的亲人,都死了,除了已经分手的前男友,她谁都没有了。
军事基地给她安排的身份、叮嘱她应付那些人的质问的话,她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在慕元熙的询问之下,她得以顺利地说出口,并不至于令他怀疑。
慕元熙手里有她的档案,自然知道她所言不假,但是他没有深度地了解这个女子的身世,所以仍旧没有完全信任她,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会儿笑道:“父母双亡,弟弟又死于变质的人心,这等打击促使你为弟弟复仇,当然是人之常情,本少主可以理解,那么,本少主就自抬身价,代表这组织里的所有人员,欢迎Hera的到来,至于你已经有了英文名,和其他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派去保护你的影子和一干人等已经全部备齐,过会儿你的影子就会带你去办公室,见一见他们。”
“谢少主。”林莜自知已经过了现在的这一关,恭敬地行了一礼。
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走到慕元熙跟前:“属下见过少主。”
“陈潇,从今往后,你就是她的影子,一切听从她的命令,不得违背。即使她要你死,你也不得不死,知道吗?”冷冷地看向那个黑衣女子。
陈潇低首:“属下明白。”
说着,把头转向正在打量她的林莜,淡淡道:“主子请跟属下来。”
思绪收回。
林莜忍着脸上的疼痛,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下道:“属下知罪,请少主责罚。”
“本少主还没有说你犯了何罪,你怎么就迫不及待地自己承认了?”慕元熙轻笑着,两年的洗涤,不仅没有使他的语气稍作缓和,反而更加清冷而妖冶,透露着一股不容争辩的意味,“本少主很好奇,要治你什么罪?”
“属下违背了组织的规定,未经少主同意,私自来实验室观察实验品,属下自是知罪,愿任凭少主处置。”
“是吗,本少主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一旦关系到沈墨画的事情,慕元熙从不手软,他盯着林莜,开口问道,“若是你愿意把你私自闯入实验室的真实原因和本少主原原本本地说了,本少主会考虑留你一命,否则……”未尽的话,不言而喻。
林莜叩头,平静地道:“属下亡故的母亲,和方才那个女孩子的母亲有一些亲戚关系,属下偶然听旁人说起那个孩子的姓名,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才急急地赶来看她是否是属下的表侄,头脑一时糊涂,才忘记了向少主禀报。”
“所以她是吗?”慕元熙的语气里无端带了些许急切,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回少主,是的。”林莜斟酌片刻,终是一咬牙说了出来,她不知道他要对沈墨画做什么,但是,如果有她这个暂时得到Poppy重用的人做掩护,慕元熙应该不会对沈墨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作为他的义子,再怎么狠毒,也不会傻到和她翻脸,因为他们暂时还不能撕破脸。
“看在你曾为组织立下大功的份上,本少主就留你一条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去后院受罚,以后若是再犯,莫要怪本少主不留情面了。”慕元熙并没有再说什么,话锋一转,宣布了对她的审判,“记着,你欠本少主一条命。”
“属下谨记少主不杀之恩。”林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个黑衣人无声地走进来,默默地按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将她押了下去。
后院,一袭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林莜。
“Hera?”
黑衣人点头:“苏景然,她违反了组织的规定,私闯实验室,被少主吩咐送来这里行刑。”
“既然是少主吩咐,那便极其严重了。违背规定还被少主逮到,不死是你的幸运。”苏景然看了林莜一眼,仍旧面无表情:“把她带进去。小唯,去拿一号室的东西过来。”
黑衣女子转身向一号室走去。
……
刑罚持续了四十多分钟,等林莜被黑衣人押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被打得鲜血淋漓,十根手指被钢针尽数刺穿,右手的小拇指也被断掉了。
黑衣人沉默不语地把她关进了后院的一座小屋子里,这是专为凡是在后院受罚后昏迷不醒的人所建造的。
在这个组织里,违背了规定的人,大多数都被直接杀死,也有少部分人免过一死,但却被打发到后院来受罚,每当这时,负责处罚的苏景然就会毫不留情地用刑,这里有十个屋子,里面装满了刑具,把受罚者押到这里来的黑衣人都会简单地说明那人犯了什么错误,然后苏景然会根据轻重择选屋子的刑具。受完刑后的人不允许诊治,会关进其中一个屋子里直到醒来,若是死了,则直接丢进窗外的镪水池。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进了后院。苏景然回头一看,不由得有些意外:“三弟怎么来了?”
苏琅玕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和二哥在被Poppy带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忆,对于他这个“真实”的弟弟也没有了过往的温和。而这些年来,他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善意。
“你这里是刚处罚了一个人吗?”刚进院中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少主有命,让我给Hera送药过来。”
苏景然一怔:“主上不是下过令么,凡是受罚者,不准医治?”
“你这是要违背少主的命令?”苏琅玕的眼神一下子变冷。
想起那个有着浅灰色眼眸的少年,苏景然打了一个寒颤,退后几步道:“不敢,既然是少主的吩咐,那你就送进去吧。”
有着慕元熙派苏琅玕送来的药,林莜很快就醒来了,她艰难地坐起身,看着窗外的一片水池,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一个池子?”
“这是镪水池。”突如其来的男声把林莜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原来苏琅玕也站在这里。
“你是谁?”林莜戒备地盯着他。
“苏琅玕。”他淡淡地回答,眼神却投向了窗外的池子,有些恍惚。
他的表弟,就是当年想要逃出去却被慕元熙活活弄死后丢进镪水池的那个人。
他在得知表弟是被他的徒弟慕元熙活活杀害之后,曾对慕元熙大发脾气,却只看到他寄予厚望的慕元熙轻轻挑起一抹微笑,用他感到陌生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他:“三哥这是做什么,本少主,可是奉行了父亲的意思呢,依你说,若是看在他是三哥的表弟份儿上,本少主就不予追究,那么何以警告他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元熙,没有想到他在被Poppy逼迫着亲手杀害那个将他照顾长大的少年之后会变成如今这个行尸走肉的模样。除了心痛,再无其他。
林莜是听过苏琅玕这个名字的,传闻是Poppy身边的得力人,这里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句“三哥”,连慕元熙都要让他三分。
“原来是三哥,得罪了。”林莜放软了语气,但并没有放下警惕,她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
“少主让我给你送药,现在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回去吧,要是下次再擅闯实验室被少主发现,就不是一顿打这么容易的事了。”他充满警告的眼神冷冷地看了一眼林莜,然后转身离开。
林莜一愣,让人把她送来这里受罚的是他,给她药的也是他,慕元熙,他真的不是单单扭曲了人格吗?
她望向窗外的池子,原来那就是镪水池,能够腐蚀一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