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豆脸伏在程医生的胸前，能最近且最明显察觉到程医生在听完郭教授的话后，气息变的粗急，整个人就像即将要爆发的火山。

“那有人亲眼看到小豆砸的吗？连警方都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人定罪，如此武断的去斥责欺辱自己的学生，是为人师表所该做的？”

郭教授脸一黑，脖子一梗，正要反驳，却被校长暗暗扯了扯，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才平息了下去。

此时，一阵哒哒哒的纷乱脚步声又传了过来，众人举目望去，是一对中年夫妻，扶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匆匆赶来。

那老太太原本脸上写满了焦急，但在看到一众人时，收敛了一番神色，谦卑的朝着众人鞠了一躬，说：“我家老贺给各位添麻烦了，感谢你们能送他来医院，谢谢你们”

校长隔得近，忙伸手扶住了她，说：“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没有照顾好贺尔老先生，让他出了这样的事，您放心我们学校一定会给贺尔老先生一个交代的”

贺老夫人忙摇手说：“不不，我们家老贺啊，本来就血压高，以前就常常晕倒，这回就是逞能要到你们学校讲课才晕倒，所以不怪你们”

听到这，冯晓豆松了一口气，程医生眉头深锁，校长甚感欣慰，郭教授余怒未消，几个男生事不关己，那个女生低着头，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校长扶着贺老夫人坐下，说：“贺老夫人，您宅心仁厚，不计较，但这件事可能不只是晕倒那么简单，等贺尔老先生醒来，我们好好问问，再定夺行吗？”

贺老夫人抿唇想了想说：“那也别为难孩子们，否则老贺会难过的”

校长点点头，回了个“好”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绿灯亮了，众人忙聚到手术室门口，没一会，门被推开，医生护士推着病床鱼贯而出。

校长忙扶着贺老夫人上前去“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不急不缓的说：“问题不大，头部只是外伤出血，身体上没什么伤，血压有点高，先观察几天”

“好好，那什么时候能醒来啊？”贺老夫人看了眼贺尔老先生问。

医生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说：“正在给病人吸氧，很快就能醒”

“好谢谢谢谢谢........”贺老夫人向医生道着谢，随着病床与众人一同推着贺尔老先生去了病房里。

到了病房里，众人在里头外头站了一大片，来换药的护士见了，稍显不悦的提醒道：“家属不用那么多在这，会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于是，贺老夫人起身慈蔼跟众人道了几句谢谢，安抚众人先回去，家里人守着就可以了。

众人便没有强求，道别走了，只留下程医生与冯晓豆在病房门外等着，贺老夫人上前拉着她的手拍拍说：“孩子，别担心，先回去吧啊”

冯晓豆眼里又湿红了一片，朝贺老太太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越是在无助的时候，关照过她的人，她越是心怀感恩，方才的无助中，帮她的：一个是程医生，一个是贺老夫人。

“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天也不早了，跟你男朋友回去吧，啊”贺老夫人说着便拍拍她的手臂。

程医生见冯晓豆大概是对这句话反应迟缓了，便越过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贺老太太说：“您看看若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这科室的王主任是我同学，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会着重注意贺尔老先生的病情”

贺老夫人扯唇笑笑，说：“好好，谢谢你啊小伙子，早点回家休息，啊”

程医生点点头，拉着还沉浸在悲伤难过里的冯晓豆出了医院门。

上了程医生的另一辆名叫宾利的座驾，冯晓豆也没有心思去惊奇一下，只无神的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城市街景。

“还想哭吗？”程医生突然问。

“想”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肩膀可以借你用”

冯晓豆不客气的将头搁在他肩膀上，神情依旧黯然。

车行了快一个小时，在海边停下，程医生拉着她从车上下来，二人在海浪声的伴奏下，踩踏这夕阳的余晖，朝着幽蓝的海水飞奔而去。

冯晓豆也顾不上身上衣服金贵了，脱了鞋就直接的往海水里头钻，程医生也不拦着她，只淡淡的笑着，看着她整个没入海水里憋气，心里默数着1、2、3、4、5、6、7、8、9、......

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冯晓豆在他数到一百的时候准时将头浮出水面，大喘了几口气，又往海里沉没了。

此举跟当年那个小女孩一般无二。

“思源哥哥，你说眼泪流多了，眼睛会不会瞎掉，就像身体流多了血人会死掉一样”

“应该会吧”

“那怎么办？我昨天闯祸，罚站的时候哭了流眼泪了，我会不会瞎掉啊？”

“应该....会吧”

“那....听说海水跟泪水一样，都是咸的，那我把眼睛泡在海水里能不能把泪水补回来呢？”

“应该.....能吧”

.........。

“珍......小豆，可以了，时间到了小豆”程医生恍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渐暗蓝的海面，呼喊。

似乎，声音未达海水里，他慌了神，匆忙往方才她停驻的地方跑去“小豆......小豆.....别玩了.....小......”

突然水里一抹白色缠住了他的视线，且，那白色径直朝他而来，见此，他顿住不动，直到那抹白色，碰到他，并，抓着他的腿，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这是要发生闹鬼事件了。

他笑笑，一把反抓住那只手，将自己也没入水中，像只欢快的海豚般，带着那抹白色嬉戏游弋在暗蓝的海水里。

直到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波澜壮阔的海平面上，天与海的边界线模糊一色，两个疲惫的人，才离开幽暗的海水，并排躺在仍带有白日里太阳的余温的沙滩上。

“好点没有？”程医生转头看着她俏丽的侧颜。

“嗯！”

他拨开她额前的一缕调皮的乱发，问：“那能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哭吗？”

冯晓豆转头，漆黑如夜的眼眸看向他，声音里略带委屈的喑哑：“今天我被一个男生调戏了，后来我打了他，郭教授不但不站在我这边，还说我们女生打扮漂亮就是为了让男生耍流氓的，可我不是，我.....”

说到这，她鼻子一酸，眼中氤氲了些雾气，仿佛这句话无论多少次的出口，都能精准的触到她的泪点。

程医生见她又难过了，忙侧过身，将她的头轻柔的揽到怀里，一字一句坚定的说：“小豆，不要理会那些烂人做的烂事说的烂话，你才能活的更快乐，相信我，今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