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沙倒是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算下来,如果老老实实地上班,一个月差不多有三四百块钱,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可她这样的脾气,未必能坚持下来。不,是一定不能坚持下来。
可眼前的困难又是实实在在的。
买羚脑后,手上还余三百来块。一顿饭就出去六十块,剩下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时候,木沙便开始惦记为陈老师垫付的买花钱。可惦记归惦记,老师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好在店里很快打来电话,让去拿工资。
地点不在店里,而是在人事处。
木沙不知道在哪里,孙玉和她的朋友便自告奋勇带路。
一路上,大家笑笑,十分高兴。不知是为结束还是开始,还是单单地只为有钱拿。
出电梯的时候,木沙突然被孙玉一推。
木沙错愕地回头,眼前,孙玉的笑变了味道,她缩着身子,指指前面:“你走前头,打头阵。”
看着她两颗呈字形凹陷的门牙,再看看旁边另一个人,同样的变了味道的笑,外面的阳光自信荡然无存。
木沙有片刻的纳闷。至于吗?莫非她们连自己这个自卑自贱者也不如。
懒得理会,木沙转回身子,向着走廊处所指的门走去。
木沙站在紧闭的门前,伸手敲了敲。
“进来。门没锁。”
推门而入,还是那几个只见面不话的人,各忙各的,懒得看她们一眼。
“这里。”给木沙打电话的女孩坐在写字桌旁,招呼她们。
她们依言走过去,不近不远地立在那里。
“工作服带了吗?”
“带了。”三人举举手里的袋子。
女孩先把孙玉她们的袋子接过来,取出衣服,脸上瞬间现出愠怒的神色,把衣服掷在袋子上。
“不是跟你们过了吗?要把衣服洗干净。就这样,怎么拿给别人穿?”
“我们洗过了。”孙玉立即答道,脸上陪着笑,给人感觉又勇敢又怯懦。
“洗没洗过我还不知道啊,油乎乎的,还一股子味儿。”
“我们真洗了。”孙玉嘴上坚持,脸上却有点无赖相了。
“不信你问她。”她指了指自己的朋友,“我们一起洗的。”
“是的。”她的朋友也坚持,接着又退了一步,“可能没洗太干净。”
女孩斜了她们一眼,没再话,转而问木沙“你的呢?”
木沙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坦然地看着女孩掏出衣服,前后翻看,甚至闻了闻。
女孩看她一眼,没什么,只是把衣服折好放在桌上。可木沙看出,尽管神态里还是透着鄙夷,但已经少了一层意味。
最后结账,她们两个每让了六百多,没有扣钱。木沙得了四百五。
最后的工钱拿到手,大家算是一刀两断,全然无关了。
“诶,你真把衣服洗了?”出得楼来,孙玉问。
“嗯。”
“听她的?都辞职了,还费那个事干嘛?扣钱?笑话。她要是敢扣,看我不闹得他们今开不了张。”
木沙不禁在心里冷笑,现在成了勇士了,可之前为什么连走在前头都不敢呢?
可她懒得辩驳,只是笑笑。好聚好散,罢了。
回到宿舍,刚把手头上的钱聚在一起,数个清楚,还没盘算开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如何支撑,刘远进来,开口就“木沙,你手机欠费了都不知道啊。”
“是吗?”自己的电话少得实在。现在,手头这样紧,木沙有些后悔当初心血来潮,买了这样一个破手机,花的钱当得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更迷惑和讨厌的是,还是选了这样一种不喜欢的大红色。
不过,旧手机在刘远那儿派上了用场,又发现它能看电子书的好处,也就多少释然了。
木沙打电话一问,果然欠费。正准备起身去充话费,刘远阻止道“先别急啊,我话还没完呢。陈老师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叫我问你,你买花花了多少钱,告诉他,他好还你。”
“哦,我知道了。”
刚续上话费不久,陈老师的电话就来了。
木沙来到办公室。
“多少钱?”
“78。”木沙喉咙里打个回旋,出这么一个数字。这单单是玫瑰花的价,不包括自作主张的那盆百合。
陈老师从钱包里翻出八十块钱。
“给你。谢谢你啦。”
多两块。木沙不便回找,接了钱出了办公室。
走在学院里擦得明光的地板上,她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安。
她还以为陈老师会对她点什么。是的,她隐隐希望老师夸奖她一番,可她又怀疑自己的多此一举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她不肯主动向老师开口要钱,当然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另外,无论是玫瑰还是百合,其实都不很合自己的心意。自己一个乡巴佬尚且有点要求,不知住在学府区的他的女朋友又会是怎样的高眼光。
唉,不管怎样吧,总不好回去追问。木沙只得把心里的问号强拉成双句号。
得了78,刚刚话费去了50,不久就是自己的生日,照例要请舍友吃一顿,又得一百。木沙思量着是不是该重新找一份兼职。
正为钱发愁,又是聚餐的消息。这次木沙没有推脱,因为是陈康组织的大一老乡聚餐。
不同来不同去,自己总是拂了人家的意。好歹人家还帮着自己捎过行李。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木沙对陈康始终有一丝好福
反正没几个人,去就去吧。
在场五个人,有一个木沙之前没见过。还是坐在一起吃,可嘴话的功能总不能因此不管。
陈康作为组织者,站起举杯,了一些话。大意是相聚有缘,大家同为大一学生,更应相互照顾之类。
木沙就在他身边,抬眼瞅着他的脸,有时候她真不喜欢这副隐形眼镜,把不想看清的东西看得那么真牵
他一定是比自己的。圆圆的脸上还有些孩子气,可嘴里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老气横秋呢?不过是大一啊,真诚的友情还没有培养出来,就这么急着为未来铺就关系大道吗?
木沙开始还看着他,听着听着就低下头去。她不想再看,不想再听,不想再参加什么劳什子聚会。
大家都变得如此功利了吗?刘远作为木沙的信息来源处,什么考证、入党都进了木沙的耳朵。
工作啊工作,也不管自己是什么材料,似乎大家都急于捞取那些标签式的敲门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