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5章 上户风波(二)(1 / 1)手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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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同事闻声赶来,他指着木沙说:“这人疯了,把我的杯子茶叶全扫到地上了,不信你们看。”地上零零落落的碎片,物品,一地的水迹就是证据。

木沙扬起头,“那你怎么不说你还甩了我一巴掌呢?”

“谁打你了?谁看见我打你了?你带着个孩子,还没出哺乳期呢,我怎么会打你?”比起这句话,刚才的那一巴掌还算什么呢?震惊之余,木沙不禁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无耻之徒,做了还不敢承认!”

“谁打你了,谁看见我打你了,你别胡说八道啊?”男人继续腼着脸,矢口否认。

木沙很后悔没有把手机按下录音键,在那一刻,她知道她彻底输了,没有退路,又阻断了前途。

木沙被他的同事推拥着来到休息区时,吴前才呆呆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她和他们争执起来,然而一张嘴哪能说得过那么多张。别说证据上的对比,这个比她高一头的男人说起话来理直气壮、言之凿凿,若不是脸上还在火辣辣地烧着,木沙也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挨那一巴掌?

木沙被留了下来,有人报了警。她喊着:“报警就报警,闹得越大越好,让别人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

吴前还是恍惚迷离,一言不发地站着。木沙让他去给买身衣服,他就去了。

七八个人站成一面,询问着,调笑着,木沙一个人挂着个孩子站在一边,又羞又恼,孤立无援,只有一个拖地的阿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低地说:“别跟他们闹了,你斗不过他们的。你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木沙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谁怕谁?”

在木沙面前的那一堆人里,除了打她的那个人,其余的都是女人,也有一部分是母亲,可是没有一个人向着她说一句话,全部都是无情的看客。

她看着这些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人,感到了深深的厌恶,就是在那样一种众矢之的的时刻,她依然觉得自己将来会有一番作为,于是冲着她们狠狠地吼道:“你们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一群人不禁哂笑起来,笑态各异,意思专一:笑话,会后悔的人该是你吧。

木沙知道这个败仗她是吃定了,只想败得不那么狼狈。只想在警察到来之前从容地换好裤子。没想到好不容易把吴前盼来,他出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没有买到杯子。”

一瞬间,耻辱让位给了寒心和悲凉,木沙没指望吴前成为后盾,只万万没想到他会在众人面前向她补刀。

警察来了,计生办主任作为负责人随着他们一道坐上了警车,一个小警察对木沙说:“你不要担心,如果他真打了你,可以去医院做检查,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向着我说话的不是我的老公,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警察。木沙已是万念俱灰。然而有什么用呢?别说是经过了这许多时间的一巴掌,就是捅了我一刀,人家也可以说,这是我以死相威胁,不小心伤到自己的。

这在警察局看来,不过是没事找事的烦人。做调解吧,杯子确实摔了,然而对方究竟有没有打人,就成了悬案。就在这样的时候,吴前还问木沙:“他真的打你了?”从这一句话开始,木沙的心彻底远了,死了。

“我的话你还不信吗?”她真不争气,泪水流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了。吴前更是嘴笨,翻来覆去就一句:“杯子可以赔,但他打人了就得道歉,不承认就去医院检查。”他为什么就不明白,现在已经晚了,他的思维已经迟钝到成了笑话。

木沙无法证明自己,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只能顺其自然。

期间,计生办主任把他们的材料看了看,又打电话给村里了解情况,后来把派出所的领导和那个办事员叫出去合计了几句,进来领导就下了结论:小事一桩,不如化了。杯子打了,也值不了多少钱,就算了说人打你,又没有证据,也算了。

他们无能为力,也只能如此了。木沙拿出手机,偷偷地给那个高昂着头、厚颜无耻的男人拍了张侧面照。

在回去的路上,吴前背着包在前面走着,木沙背着孩子在后面跟着。看着眼前的男人,木沙的脚像拖着千斤巨石。她犹豫着还要不要跟着他走下去。

在那一刻,吴前所有的不是都显现出来了:没钱没房没车,这是大众化的标准,如果有这些,她或许就不会受这样的羞辱了。可是她又算什么呢,有什么资格做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有男人的担当吧,可是被热风一吹,又感冒了,没有力气了,连个孩子都抱不动。不敢吹空调,留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半夜起来艰难地喂奶,换尿片。这些倒也算了,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她不能恨,反而更恨,恨又变同情。

可是今天,他表现出呆滞来倒也罢了,为什么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呢?出来一趟,几千块没了,却舍不得为他的老婆打一次车子,抱一下孩子,中午也就给她买一瓶水,一个玉米饼,不说就不代表不想吗?

那些让她倾心的特质哪去了?短信感人,再不必写短信了。字写得漂亮,还有多少用得着写字的地方?做饭好吃,然而做饭已然是她的工作了。以前还有那么点寻山问水的情怀,现在所有不上班的日子不是去医院,就是在家看电视睡大觉,出去也多半是去他三叔家……有多少不如意,数出来确实比如意要多得多。

可又能如何呢?一刀两断吗?孩子怎么办?自己能养活吗?没有答案。

他们回到吴兴的住所,看到了他衣衫褴褛,黑不溜秋的侄子侄女,以及院子里各种各样又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们。

第二天木沙随着大清早就捡垃圾回来的秀敏坐进臭气哄哄的三轮车,随他们去养猪的地方。

木沙见着了相片上的房子。窗帘、地板砖果然都有。可屋里那样黑、那样潮,使她无法在里面多待哪怕一会儿。

秀敏要去停车的地方去抬潲水渣,木沙自告奋勇,跟着去了。

秀敏在前,她在后,两个矮胖女人抬着散发着臭气的袋子往坡上走去。

一辆轿车在附近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一个老太太,手里抱着一个孙子。

他们瞟了木沙一眼,向另外一边走去了。

木沙感受到那目光。那天,她穿的是回家结婚时,吴前给买的一件特步卫衣。这衣服像是一种宣告,她不属于这种工作,不属于这种生活,她做这个完全出于好心或者一进的好奇。

终于,六袋潲水都抬到棚子里了。木沙看着矮矮胖胖的秀敏一股作气,把潲水倒进大铁锅里。

杂乱肮脏的矮棚里,一大锅猪食烧开了。泡泡激荡着几根粗粗的火腿肠。木沙很喜欢吃这东西,现在看了,只觉得恶心。

如此艰辛依然摆脱不了贫困的纠缠,如果自己是秀敏,能承受这样的生活吗?

此时此刻,木沙觉得自己所受的委屈、侮辱是微不足道的。吴前的责问是有道理的: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她即使活得不算光鲜,即使也为前途忧愁,但他们生活得还算悠然,生活还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他们的标准不是木沙的标准,他们的悠然不是她想要的悠然,他们的希望所指向的幸福不是她想要的幸福。所以对不起,她还是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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