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王爷喜欢,便移步至林。让王爷好生瞧瞧西延的谦竹。”
“本王便先行谢过西延皇。”话毕,尹曦夜起身,将衣摆稍加整顿。因方才坐的过久,膝上的褶皱稍加整理还是无法展平。尹曦夜瘪了眉,很是不悦。素日里含着洁癖,见衣容不展免惹烦闷。
许是被一旁细心的美姬所见,美姬即刻俯身半跪于尹曦夜跟前,替他展平衣角。见衣摆展平,尹曦夜又是稍拂衣袂。这才敛去不悦,微噙笑意。
“王爷请。”
一位上年迈的老公公上前微微作揖,后请尹曦夜出席为起领路。尹曦夜微微点头,以示小谢。太监持着拂尘,恭敬的俯下身子扬道而去。
尹曦夜幽幽的尾随着步子,款款而跟。宇文衍行于他身侧,后随浩浩荡荡的官员女眷千百,其形不可估量。宇文衍终是不明尹曦夜心绪,此次商讨无非是为北冥皇子寻位西延女子与其联姻,以示诚心。
可方才宇文衍的一番褒赞竟让尹曦夜失了兴致,宇文衍颇是不满,却也不敢大显。北冥与西延联姻,实属西延所幸,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曾经几时,北冥与东离国相谈融洽,却无关国事。东离摄政王与尹曦夜交好多年,关系非比寻常。东离皇若是卖个面子于摄政王,便不会与北冥相战。
话虽如此,这江山终是东离皇一人的。卖上几分薄面尚可,若是破了,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摄政王于东离皇的分量自是难以拿捏。
转念想,尹曦夜现下与西延议和,不定试探之意占半,并无联盟之图。
远处。
竹林栽于宫中南墙,一入了院门,缕缕清香肆意扑鼻。竹之香萦于鼻,颇有些沁人心脾之意。诗集中的“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用来谬赞西延竹势,委实称合,其意境自是无可攀比。
远处,萧萧玉琴侵入耳畔,尹曦夜舒了劳心。一侧的宇文衍却突然神色慌张,此林乃是西延禁地,平日除宇文衍之外,再无人可以入内。
如今却闻琴瑟之声,岂不是太过蹊跷?恐是有人故意为之。
“去看看。”宇文衍压低声音细声吩咐着身侧的侍卫,纵是声音极小却还是由尹曦夜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西延皇不必劳人,本王倒是觉得其声妙哉,与这竹林相衬,莫要坏了兴致,不如前去探探是何人所为?”说话间,尹曦夜放轻了步子,轻缓有致的移至竹林深处。
宇文衍对这突如其来的琴声,虽有警惕,却又饱含欣赞,叹此琴难闻。竹林之间落有一块空地,期间一风姿绰约的女子应着琴声于空地地翩翩起舞。
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裙上镌秀着少许斑彩的蝴蝶。一条蜀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紧紧束住。墨色秀发绾成流苏髻,入一只天鸾玉钗却也不失高雅之势,白嫩的脸色略施水粉显的异常妖媚。
除此之外,发鬓仅挽一支落天碧簪,缀下颇有规律的流苏链,又显一番风味。傲红云肩猛得推至半空,倾泻而下的朱红轻纱像是失了力,又黯然的垂下。舞步卷上柔肩,落于左掌缓缓抽离。
动作行云流水不失儒雅,如同垂死的尤物在向这千叶世界吐露最真实的一幕。
思绪起伏,一舞落哀。琴声还在寥寥弹奏,舞姬展露惊鸿背影,惊世之容隐匿于青竹之间。后琴音落定,尹曦夜微眯着凤眸,凝视着女子的背影,熟悉的令他害怕。
眸底的欣喜之色被宇文衍捕入眼中。很少,宇文衍很少见尹曦夜如此之欣喜。宇文衍率自露声:“鸾歌凤舞,妙哉。不知姑娘可否转身让朕一睹芳华?”
尹曦夜仍旧是半眯着眸子,目光锁落在女子的肩头。美姬幽幽转身,许是天鸾玉钗太过松散,竟滑落至地,泻下墨发三千。
“臣女见过皇上,方才冒昧不知皇上大驾,还望皇上责罚。”凤倾卿半蹲了身子,行礼作揖。桃眸轻轻掠过宇文衍,落至尹曦夜身上。
她半蠕唇齿,带着些许诧异。凤卿倾从未见过如此邪魅俊俏的男子,若非玉冠束发玄袍笼肩,呈男子妆容,她险些要误以为眼前这位美艳极了的男子是女儿身。
“凤卿倾?”宇文衍眉头一皱,极为压抑。自寻见凤卿倾相貌后,眉心久久不曾松开。声音低沉。好似是从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
凤卿倾这才稍稍回神,可宇文衍并未曾令其起身,她只好苦撑着身子,礼数不怠。许是久了,身子竟是苦撑地发颤。只得紧抿下唇,将满腹情绪压下。身子却是愈发沉重,难以平稳。
“咳咳……”尹曦夜好似有意无意的轻咳,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大雨将至竹林湿气过重,本便身子虚弱,更是受不得寒身体难免不适起来。
宇文衍冷眸一瞥,未曾在意。冷锋一转又是落到了凤倾卿的身上。方才眸中的凄凉消失殆尽,余温骤升,泛着丝丝涟漪。
“凤倾卿,倒是不错。不如招入后宫,封嫔如何?”宇文衍嘴角噙笑,将初见时的沉重隐了去,难辨其意真伪。暂先抛开利害不论,单是是辈分,亦是宇文衍万万不能娶的。
“皇上?”本尾于身后同游的凤阳擅自作揖上前,言语间虽未带责备却半含提醒。随于凤阳身后的凤倾辛拳头猛得一握,心中一阵着急,顾不得礼数,万分冒犯随凤阳擅自上前。
“皇上,这——事万万不可啊。”原本乖顺尾在凤阳身后的凤倾辛脚下一阵柔软,猛得落在地上,哀求之色填满星眸,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叫人怜惜。
宇文衍拂袖满不在意,衣袂一甩将袖笼伴着手掌同置身后。未垂凤眸难寻凤倾辛的楚楚可人,转眸他处,冷不丁的吐出二字:“起吧。”
仅仅两字硬是让在场之人舆论纷纷,唯独凤倾辛脸色苍凉寂。满是愤恨的紧咬下唇,却也识得抬举,顺着皇令起了身子。
凤倾辛一番所为,其间缘由已让凤卿倾摸透。初入宫闱便是直封嫔妃,实是不合其礼。亦是因此,可见宇文衍对她的上心。而血亲之言同凤倾辛而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只因她得不到便不让她人得到。
宫游之宴,本该是凤倾辛大展舞姿之时,却由凤卿倾抢了风头,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此时的凤倾卿仍旧是极为艰难的半弓着身子,咬着下唇似是含笑垂眸,未曾懈怠。许是宇文衍看看凤倾卿半抖的身躯,这才幽幽地疼惜起来:“你也起吧。”
“谢皇上。”凤卿倾并非匆忙起身,反含温文儒雅。动作沉稳内敛颇有些大家之范,却又不失女子之柔。
“朕心意已决,择良辰吉日置办婚事。”宇文衍故作万般宠溺的将凤卿倾搂入怀中。大手自身后收回,含着温热紧紧的握上了凤倾卿的手,覆在掌心。
“西延皇,本王心悦此女子。”尹曦夜眼眸锁落在了被宇文衍握住的手上。凤眸一沉半眯着眼,看不透眸底之色是喜还是怒。
“北冥王,朕怕是要夺你所爱了。”宇文衍半扬着嘴角,丝毫未有退让之意。不因别的,只因她是凤倾卿,宇文衍便不能让她嫁于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