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笋宴，王妈妈由不可思议转为这下完全相信。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王妈妈对笋并不陌生，但是这么多年来，还真是第一次能吃到这样的“笋宴”。

李渔在闲情偶寄里写“笋，此蔬食中第一品也。”

莫南絮深以为是。身为一个南方人，春日里倒是时常惦记着要吃春笋的，曾有姐妹笑话她，却比大熊猫还爱啃竹子。莫南絮反驳她，笋是笋，竹是竹，春笋是刚上市的新笋，若是再老便真成竹子了，便老了影响口感，一口咬下去一口渣。

“按理春笋需等年后才能吃到，但托朋友的福，从乡下带来了春笋，就当提前尝鲜了。家里面恰好又正在用冬笋腌酸笋，我这一瞧，冬笋春笋鲜笋干笋酸笋都备齐了，就做了一桌子笋，大家将就着吃吃。”

但是很显然，餐桌上没有谁是“将就着吃吃的。”

王妈妈先是就近尝了一口酸笋鸡块，竟觉得开胃，就着这碗汤，竟然将一碗饭都吃下去了。对这独特的味道很是喜欢，便问道，怎么做的，莫南絮想了想问：“不知道阿姨可吃鸡皮？我原来不知道大家的口味，所以换成了鸡块，其实则道菜却是改良而来的，点睛之处却在于鸡皮。如果阿姨能吃鸡皮，下次我可以再做一道鸡皮酸笋汤。”

莫南絮一开始准备鸡皮酸笋汤，这道菜其实是红楼梦里面的，原作里写的是鸡皮酸笋汤，莫南絮觉得若是做成鸡皮，不确定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于是私自改成了鸡块。

王妈妈答道“我一直吃的，并无什么忌讳。但是，鸡皮能单独入菜？”

托上次纪明飞从书店买回来书的福，里面有很多失传的名菜，看了书然后自己揣摩做法。这道鸡皮酸笋汤的做法也是莫南絮自己揣摩而成。

所以想了想告诉她也无妨，便回答道：“也是我看了红楼梦自己看住琢磨着做过的，用一整只童子鸡，等水烧开之后，提溜着入锅，浸泡在热水中一分钟，然后再浸入旁边备好的冰块水中，如此反复浸泡三次，再剥下鸡皮，取鸡中废油下锅火慢熬，熬到黄澄澄鸡油出来的时候，将鸡皮放入其中油炸，再将切好片的酸笋放入锅中和鸡皮一起翻炒，倒入鸡汤，火慢熬一个钟即可。”

“听你这么一，这鸡皮酸笋汤是自有一番妙味，我读红楼梦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这道菜。”王妈妈边吃边道：“倒是让你笑话了。”

“其实我个人认为这道菜妙就妙在鸡皮上，虽然有人不爱吃，很多红楼梦的读者还不懂为什么大观园里风雅的大家姐会吃鸡皮这种幻灭的东西。”莫南絮不由得想笑：“首先这道菜做法繁复，鸡皮经过熬煮后柔中带韧，有嚼劲其次从色相来看，鸡皮金黄、配上雪白笋片，十分协调再次从味道来，鸡汤浓郁，配上酸笋的酸味解腻，其实我当时只看到鸡皮酸笋汤五个字就开始流口水了。”

“所以我觉得或许只有真正的老饕才能理解这道菜是真好吃。”

王妈妈一挑眉，问了句为什么。

莫南絮想了想答道：“挑剔的文学批评家却只觉得这道菜不风雅，曹公写吃食的文字功底，又岂是高鹗的“大头菜”能比得聊。”

“这个，是干笋做的吧。”王菲菲早上吃过莫南絮做的卷筒粉，看到这一桌子补是没王妈妈那种诧异，加之高子渊坐对面，也心翼翼收敛起自己的脾气。

莫南絮回了一声是笋干便不再讲话，王妈妈见状便道：“你想的没错，这就是家里面那些普通的笋干，是不是觉得好吃到根本不像那么普通的东西做出来的？”

王菲菲看着妈妈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涨红了脸。“我又没有这样想，这可是你自己的。而且又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手艺。”

众人听罢莞尔，气氛蓦然恬淡起来。

莫南絮看王菲菲那吃瘪的样子，心里一阵解气，又抱着退一步海阔空的想法，又谦虚道：“其实菲菲姐这话的也有些道理，这道鸡茸金丝笋看着简单，却唯有时常下厨的人才能把握。这道菜难点在于看似简单，却对火候的要求很高，若是烧锅了，鸡茸变成糊状，让人大失胃口，若是鸡茸和猪肉茸的比例把握不好，则口感太柴，食之无味。”

纪明飞听着莫南絮有条不紊的话，似乎在锅勺之间就化解了很多东西，思绪飘得好远，嘴里却不停，腊肉入口香辣，带着几分肉的香味，还有春笋的特有，完全入了味，嚼劲正好，让人吃的就不想停下来。

高子渊吃一口油焖笋觉得鲜嫩，忍不住再吃一口，边吃还：“真应该给爸尝尝，他也是爱吃笋。”

王妈妈听罢心下一暖，这样的细节高子渊都能注意到，更坚定了不能失去这个女婿的决心。

高子渊完这句话忽然觉着奇怪，抬眼看向王妈妈：“爸妈你们为何如此喜爱吃笋？”

王妈妈捂嘴笑，自己的丈夫王川是无锡人士，每年都盯着春笋等冒芽呢。“菲菲啊，你看看，子渊的这些作为女儿的你懂吗？你可知你爸爸最喜欢吃一种疆雷笋的春笋，那雷笋就是第一声春雷时冒出来的笋，道道最是鲜美了。”

莫南絮听罢讶然，没想到阴差阳错，王父王母这么喜欢吃笋，那桌子菜称得上“投其所好”了。

陈凤看着美食面前其乐融融的的一桌人，美滋滋再给莫南絮盛一碗老鸭汤，笑眯眯：“南絮的手艺真是越来也好了，以后你要是啥都不想干了，就跟着姐，姐砸锅卖铁养着你每给我做菜都校”

罢，就暖暖的喝一口老鸭汤，捞起一筷子嚼劲十足的油焖笋，醇醇就一口炖得烂烂的羊肉，再夹上一筷头醋溜白菜，配着鸡茸的细腻，啊！真真儿是神仙不换的舒坦日子。

陈凤一句话就让一桌子的人笑开了，莫南絮捂嘴直乐，这都什么呀！

一顿好的菜色很容易让同桌人产生友谊，一餐饭下来，桌上的人都已经熟悉，招呼起来自然顺畅多了，一时间气氛相当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