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这个东西,无论你贵为天帝,还是贱若臣民,都无法掌握,何况,还是一个跛儿呢。
秦雪儿好奇的走到薛成知面前,然后,拿起了那幅画。
她看着那幅画,恍若果真见到了一颗老树,那棵老树实在太老太老了,连呼吸的力气似乎都丧失了,它艰难的站在那里,然后看到了秦雪儿,对她说:“姑娘,可否给我一口水喝?”
秦雪儿恍恍惚惚的,她有些悲伤,觉得这棵老树太可怜,她应了一声:“你等一等。”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县老爷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竟像是中了魔一般,先是直愣愣的看着薛成知,后来,竟兀自跑了出去!县老爷有些惊恐,因为她看到自己的女儿拿了一碗水来给薛成知喝。
薛成知抬起头,看了一眼秦雪儿和她手里的水,然后将那碗水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喝了,重又将空碗递给了秦雪儿。
县老爷怔楞了,自己的女儿向来不与男子接触,如今,怎生对薛成知如此?
莫不是着了魔罢?
县老爷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他将秦雪儿拉了过来,冲薛成知吼道:“还不快滚。”
薛成知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去了荒郊,庭芳镇之外的一片荒地,他想在那里植树。
他从小贩手里买了成捆的小树苗,那些小树苗,碧油油,脆生生的,就像一个个刚刚诞生的小生命,象征着生命和希望。他将这些小树苗种在土里,好像自己又重生了。
他在荒地上用铁锹和铁锨挖了数百个坑,然后挖到了一颗珠子,那颗珠子被埋在土里,却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珠身上竟一点尘土也未沾,在幽幽荒野中闪着润白的光,不耀眼,不夺目,却令人心神安定,而且充满力量。
薛成知拿起那颗珠子,左左右右,细细的看,珠身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盘旋呼啸着,想冲破那珠壁。他握着那颗珠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珠子中流淌到执珠的手中,然后,顺着手臂传递到胸膛,他只觉胸膛中那颗心脏似是充满了力量,有力的、澎湃的激荡着,挖坑之后残留的疲劳感一扫而空,但觉身强体健,就连那条无力耸搭的腿似乎也充满了活力。
“这是什么?”薛成知奇怪的咕哝道。
他虽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能明显感觉到这应该是个宝贝,所以,他将珠子放在衣服口袋里,打算带回家再研究研究。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去。
可刚走几步,他震惊了!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腿,依旧如往常一样,并无任何不同,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薛成知定在原地,竟然不敢走路,怕自己一走便将那个梦击碎。他在那里停顿了整整一刻钟,才似下定决心,抬起右腿,跨了出去!
他睁大眼,不可置信。
竟然,不跛了?!
身体康健,体格健全,面貌秀美的人永远不能理解那些身患疾病、残疾、相貌丑陋之人的心思,他们认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那些人来说无疑便是天大的幸运。走路或许对别人看来只是一个名词,可对薛成知来说,却是无法言说的羞愧,他自卑,他懦弱,皆是源于此。
而现在,他竟然不跛了,这岂不是上天怜悯,降下福祉。
极大的喜悦与心灵冲击之后,薛成知反倒平静了下来,他体会着健全的身躯,感受着健康的右腿带给自己的舒适,荒郊的空气清新、自然,他从未感觉到如此舒适,爽利。他知道,这一切应该是那颗珠子捣的鬼,所以,他从口袋中拿出珠子,弯身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又像是试验般的向前走了两步。
果然,还是跛的。
他重又急急忙忙走回来,拿起珠子,紧紧的攥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走路。
果然,不是跛的。
是那颗珠子!
薛成知颤颤巍巍的举起手,那颗珠子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润白如玉。这是个什么东西?薛成知心里想,可谁也不会给他答案,荒郊里寂寥的风吹到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反而很温和。
既然上天让自己捡到了这个东西,那自己何不顺应天命?
如此想着,薛成知心安了。
跛了十几年的跛儿突然不跛了,对那些旁观者来说,是什么样的感受?惊讶?奇怪?嫉妒?还是无所谓?
庭芳镇的百姓们见薛成知如健全的人一样,走路生风,颇为奇怪,不说他们,就是薛成知的父母也百思不得其解,问他吧,他就只摇头不说话,他们知道他的性子,不想说的事就算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县老爷耳朵里。
县老爷的心思活泛了,想起了薛成知的好来。
薛成知是远近闻名的秀才,会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家境不错,身材高大,长相斯文,性格嘛,县老爷点了点头,虽然性格不甚合人意,但自己的女儿好像对他颇感兴趣,性格不是太好,慢慢调教吧。
县老爷打算妥当,想着要替女儿择这么一门姻缘。
这一日,县老爷请了媒人来到薛家。
媒人是故原县上有名的婆子,姓孙,自二十多岁起便做这一门营生,如今,已经过了三十载。做了三十多年的媒婆,她的面子在故原县一带也算是吃的开,方圆几十里的人家有一半以上的夫妻是她撮合成的,走到哪里谁不尊称一声姑姑呢。如今,故原县一带的年轻后生,她心里门清,听说县老爷要招女婿,她的心里已经来来回回过了好几趟,最优秀的后生已经列了三个出来。
月苑镇的曹家,家里有几十亩的庄家,高门大户,家中独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家产的。再说他个人,长的虽说胖了点,但胜在体格强健,据说都能搬起两百斤的大石头。
碎花镇的李家,父亲是个老教书先生,家中虽清贫,但底下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考取了功名,远在京城当官,至今还未娶妻,若是人家愿意,还算是高攀呐。
再就是庭芳镇的古家,古家做茶叶生意,在镇外有一大片茶园,家中财产丰厚,家宅建的又大又阔,但就是子孙太多,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上面众多姨娘,大儿子,二儿子都娶了媳妇,生了娃,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是非多。三儿子如今正在结婚的年龄,但听说品行不太好,已经收了自己房里的丫头,外面还有个相好的娼妇;四儿子呢,年纪小了点,不再考虑之列。
如此盘算,当她听到薛成知的名字时,她还愣了一愣,薛成知不是那个有名的瘸子吗?县老爷咋相中他了呢?
但不管怎样,现在孙媒婆已经在薛家了。
薛家家境不错,但也不算大户,底下子息单薄,只得一个儿子,还是个瘸子,夫妻两个将一门心思全扑在了他身上,这会儿听说县老爷来给自己的女儿提亲,竟然激灵灵吓了一身冷汗。
这天大的好事落到他们头上,到底是福还是祸?
再说,县老爷家的闺女娇滴滴的,怕是连农活也不会做吧,娶回家来难道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吗!薛父薛母简直要愁死了,可又不敢推却了这门亲事,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
孙媒婆走后,薛父薛母商量了大半日,最终决定还是要将县老爷家的闺女娶了,得罪了县老爷他们可吃不起这个罪,如果可以的话,没准还能在县衙里为薛成知谋个差事。两人打定了主意,便急匆匆的准备彩礼,而薛母,则次日拿着秦雪儿和薛成知的八字上了山。
庭芳镇外的山上有座庙,让庙里的大和尚给合一合八字。
八字测算的很顺利,庙里的大和尚极近赞美夸奖之能事,将两人的八字大大的称赞了一番,说什么女方很旺男方的命,结婚之后,财运,事业运都会大大的增加什么什么的。
薛母很高兴,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桩婚事竟如此美满,她喜滋滋的付了钱,拿着两张八字乐呵呵的回家了,回到家中,自然把大和尚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全部告诉了薛父,薛父听了,也是大为高兴。
这桩婚事结的十分痛快,薛成知自然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秦雪儿也对薛成知一见钟情,县老爷出大价钱将喜事办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搞得人尽皆知。
少英皱了皱眉,她坐在云朵上,拖着下巴,指责寒镜故事讲的十分生硬,一点也不曲折动听,她道:“这不是满好的,薛成知腿也好了,美人也娶了,可这跟他摆脱凡人命数,成为不死之身的事没有任何关联吧?”
“怎么没有关联,我还没讲到呢,你不要插话,仔细听着呀!”寒镜有些不满少英出声打断他。
“好吧好吧,你快说吧。”少英瞧了瞧天色,友善的提醒他:“你可得快点,现在离黎明只差一个时辰了。”
“别担心。”寒镜冷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