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冷。有时候路途荒凉,没有投脚的客栈,他们就连夜赶路。白苏迷迷糊糊睡在颠簸的马车上,月色中的茫茫戈壁看起来安静又寂寞。
好在现在已渐渐入春,塞北也没有之前那样严寒。赶了十天的路,终于来到雁门郡。
这里是大靖朝的边关要塞,物产不算富饶,常年受到匈奴骚扰。
目前墨承业将军带着一支精锐部队戍守边关。据说去年冬天又有一支匈奴的军队想要占领雁门郡。甚至一度设计谋困住了墨将军,幸好墨将军神勇,不知怎地又逃脱出来。
后来墨将军手下又多好几员得力大将,战术诡谲,把匈奴打的屁滚尿流,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再来。让边关百姓也过了个好年。
如今开春,正是春耕播种的时候,如果没有战事,百姓又得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白苏到了军中,墨承业亲自出来迎接,见马车上下来一个嘴边无毛的年轻大夫,顿时脸上带了几分失望。那大夫身材矮小,脸色白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使他带有几分女相。
“小生白苏,拜见墨将军。”
“白大夫免礼,你是一人来的?”不是说白神医是个老头子么?
这时那个接送白苏的亲信附到墨承业耳边低语了几句,墨承业皱了皱眉,随即客气的对白苏说:“白大夫一路辛苦,只是我手下苏将军病情日益严重,还请白大夫现在就随我去看看。”
“将军客气了,请。”
白苏进了一顶宽敞的军帐中,刚掀开门帘就对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那双眼似笑非笑,眼尾上扬,右侧眼角下还长了一颗细小的泪痣。不近看的话并不明显。
那眼睛的主人退了半步,“在下刚打算出去,失礼了。”
白苏对他笑笑,墨承业在她身后开口道:“秦军医,这位是白神医的后人白苏。白大夫,这位是我们的军医,秦子玉。”
“幸会幸会。”白苏礼貌点头,两人算是认识了。
白苏又往那军帐中间看去,只见一个带着骇人猛兽面具的男人正躺在榻上。
秦子玉道:“我刚刚给苏将军施了针,他想睡一会。”
“既然白大夫来了,先让他看看吧。”墨承业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白苏看他一眼,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她搭上苏将军的手腕,面具下的眼睛突然睁开来,那冰冷的目光中带着戒备,把白苏吓了一跳。
“我,我来给你诊脉。”她有点紧张。
“嗯。”男人冷淡应了声,闭眼不再说话。
白苏仔细号了会脉,开口向着墨承业问道:“苏将军可是头部受到撞击之后才开始头风发作的?”
看来她倒有两下子,墨承业脸上表情缓和几分,“正是。几个月前,苏意为救我脱困,带几名接应的精兵,只身闯入匈奴设好的陷阱。在撤退时他被敌方石块击中头部,昏睡了三日。好在秦军医医术高明,将他救治过来。”
“虽救过来,却落下后遗症,现在就要看白大夫妙手回春了。”秦子玉似笑非笑的说,声音虽悦耳,但语气却不算太高兴。
白苏看秦子玉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自己手里的病患要交给别人去治,这明显是打主治医生的脸。这位秦军医现在还能好好和自己说话,已经算很有修养了。
不过若是他真有办法治好这位苏将军的病,墨承业也不会不远千里叫人把自己找来。秦子玉这么心平气和,应该也是真的没办法。
白苏瞬间感觉压力山大,于是她开口道:“苏将军这是受伤之后脑部的淤血瘀阻脑络。需要消散脑部的血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这淤血不光会引起头痛,可能还会影响他的记忆。”
此话一出,墨承业对白苏又多了几分期待,她没有询问就能说出苏意的病症表现。
“正是,秦军医也是这样说。苏意他现在……遗忘很多事,这倒算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头痛难忍,他这样也是因我而起……”墨承业面带愧色。
白苏看墨承业一位高高在上的将军带着这样的表情,觉得他倒是个爱护手下的好将领。
“墨将军别急,我可以先止住苏将军的头痛,然后再开方子,配合针灸按-摩等手段慢慢消解他脑部的淤血。”
“你可以止住他的头痛?”
白苏自信的说,“可以。”
“好!”墨承业声音里透着喜悦,“你们都退下,让白大夫开始医治吧。有什么需要你就跟门口的侍卫说。”说完墨承业也打算走。
秦子玉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也是为医术痴狂的人,出生在京城有名的医学世家。
见白苏如此自信的说可以止住苏将军的头痛,他倒很想看看她的治疗方法。
而且她是白家的后人,曾经白家的医术名动京城,还有不少白家人在宫中当御医。其中有一位叫白长越的,被杏林中人奉为神医再世。只是后来……
想不到墨将军居然还能请来白家后人。
(目前军营中很多人都以为白苏是男人,但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文中提到白苏还是用“她”来指代,不用“他”,免得搞混。)
白苏见秦子玉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银针,好像很想看她医治似的。于是温和的笑笑,“秦军医若是想留下来,我们便一起讨论下苏将军的病情。”
“如此甚好。”秦子玉求之不得。
白苏心里已有了一套治疗方案,不过她还是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本白长越写的手记,翻到有关头风那一页,又看一遍爷爷的记录。然后才开始施针。
秦子玉静静的看着白苏施针,她取了百会、太阳、头维、上星、合谷这几个穴位,这倒与他的思路不谋而合,但是她又脱下苏意的靴子,在他足底灸了几个穴位。
秦子玉并不明白她的用意,随意扫了一眼她刚才翻看的书,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将那本书拿起来,这是一本医者的手记,他看了一下封底的名字:长越手书。
长越?!白长越!对!她是白家后人,自然有神医白长越的手记。
白苏扫了秦子玉一眼,发现这个男人不仅有一双勾魂的眼睛,他的手也非常漂亮。手指纤长,骨结匀称。只是此刻他的手竟有些颤抖。
秦子玉激动的好像发现了宝藏,但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随便翻看别人的家传之物,太过失礼。于是依依不舍把书放了回去。眼睛却不时瞟向那本书。
他看着白苏做完针灸,又给苏将军按-摩了许久。
然后满脸络腮胡的苏将军就这样坐了起来。眼神明亮,精神奕奕。
“多谢两位大夫,我感觉脑子清明许多。”苏将军的嗓音似乎天生带着沙哑。
白苏脸上带了得意的笑,“苏将军好好休息,我叫人去煎药,明日再来为您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