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淇冶的话直到停顿了许久，也没有人能够反驳他。在这种至暗时刻，希望在何方没有人能知道，所以但凡是能够往前踏出哪怕一小步的可能，他们都需要尝试。而打碎体内灵泉的能量球，是帝泽在唤醒灵泉的同时种在他们体内以防万一的能量源泉，也是他们最后的选择。淇冶的话意味着什么，他们都非常清楚。

“知道了，就按淇冶说的去做吧。”白枭点点头。

“好，克里斯和我去下面守着，葉子就还在塔台上待着。”弥桦顿了两秒开口，话音刚落便径直跳下了城墙。克里斯阴沉沉地应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看上去像极了耗费能量而造成的倦怠。但他还是很快跟着弥桦跳下城墙，守在了屏障之前。

弥葉远远瞧着黑压压一片的妖兽，扬手收起了手中的箭束，转而凝练出权杖，硕大的藤蔓条自权杖中心幻化而出，并排抵在三名守护者的面前，形成他们与妖兽只见最后一道防线。

“赶快，尽量多的恢复一下。”白枭沉声道。藤蔓再如何坚韧也终究是植物，敌不过妖兽的利爪，更不要说冰火交加的摧残。几个孩子听了纷纷点头，沉着心在充斥着妖兽怒号的氛围中想尽办法去汲取空气中的妖力以填补他们体内巨大的空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藤蔓几乎被攻破。几人短暂休整，眼神紧紧盯着面前即将支离破碎的植物护盾。

“哐。”一下。

“哐哐。”两下。

三下……

一声巨响，面前所有的藤蔓都被震碎，藤蔓的青绿色汁液四下飞溅，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传到空气中，却依然掩盖不住漫天的血腥味。藤蔓的碎裂，代表着他们再也无法拥有短暂的躲避，而张牙舞爪的妖兽此刻就在他们面前，嘶吼着，咆哮着，狠厉的没有一丝余地。而在它们脚下，是无数同族的尸骸，将原本的地面硬生生垫高了一层，血流成河，哀鸿遍地。

“准备上了。”白枭沉声，眯了眯眼睛重新将光鞭紧紧攥在手中，一道光从手柄的方向逐渐攀附上白枭的手腕，死死地缠绕在上面。光绳保证着白枭的武器不会因为失误而被甩出，却也同样自她的皮肤里汲取更多的能量。

“好。”淇冶的竹笛变回了骨扇，他颇有风度地扇了一扇，紧接着便冲出屏障直接扎到了妖兽群当中，随着他的身影闪现，无数细小却在零星光辉映照下散发着寒光的暗器飞出，直挺挺飞入妖兽的体内，就像定时炸弹一般，在其体内短暂地停留两秒，在妖兽们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便爆破开来，肉块和血液四散，血腥程度倒是和淇冶的风格截然不同。

反观克里斯和弥桦，二人出奇的安静。只是彼此深深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扭头看了看高处的弥葉，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二人依然相互配合，将扑上来想要将他们两人撕碎的妖兽斩杀在危险范围之外。而弥葉站在塔台之上，瞄准飞行妖兽继而毫不留情地攻击，以防止上空领域因为疏忽而被攻陷。

一时间，双方战斗陷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实力相当。而特级妖兽和凤却只是立在原地悠悠地瞧着，似乎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想法。这让白枭不由自主地分神，把已经空白很久的大脑神经分给了这些祖宗们。

如果它们进攻，哪怕只是一只，其威力都是寻常妖兽无法比拟的。他们现在已经力不从心，稍有不慎就会处于下风，而屏障又绝非无敌，被瓦解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漫无目的地厮杀和抵抗，到最后很有可能交出性命也无法保幽州城齐全。她很清楚，或者说他们五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不在第二天前彻底结束这场战斗，那么兽潮将再无可以阻拦它们的障碍。没有人手，没有更多的能量，该如何去阻止这场浩大的战役，又如何去击退面前数不胜数的妖兽，白枭的神经有瞬间的呆滞，紧随其后的就是她手上的动作慢了几拍。

只见眼前一黑，白枭赶快回神却已经来不及，为首的岩兽已经飞扑过来，它坚硬的爪牙狠狠地抓在白枭的肩膀上，活生生地将她肩膀的肉撕了开，骨头也能听到清晰的断裂声。后者只觉得肩膀刺痛转眼间传遍全身，伴随着疼痛的是身体的酥麻和余光里都在快进的影像，血腥味从来没有如此浓烈地围绕在白枭的鼻尖，疼的就要昏厥过去。岩兽抓着白枭，两者往后扑去，因为白枭守护者的缘故，他们越过了屏障进入到了守护者所保护的范围之内。

只觉后背疼痛再次袭来，带着巨大的震感。白枭的眼前模糊一片，耳边吵闹极了——似乎是伙伴们焦急却遥远的叫喊声，那声音里带了浓浓的震惊和担忧；又似乎听到了很微弱却足够震撼心灵的一声，足以用撕心裂肺来形容的喊声，好像是在喊她的名字；以及，震耳欲聋的岩兽的咆哮声音。

这无数的声音围绕在她的耳边，混乱的，毫无头绪。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半身衣服已经湿哒哒地贴在了衣服上，那应该是她的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刚刚那一下震在地面的嗡鸣，此刻的白枭神经是杂乱无章且疲惫异常地，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睁眼，更别提设法把压在她身上即将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岩兽斩杀。

万念俱灰。

咫尺近的距离，她的伙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个赶过来。其实给她一分钟，她可以缓过来。妖族的愈伤能力都很快速，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除去岩兽拔出它的爪牙从而引发的剧烈疼痛之外，白枭之前所有积攒的力量似乎都化为云烟。

她听见了岩兽厚重的呼吸声，白枭紧闭着双眼，等待那致命的一击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秒，两秒……

原本应该感受到的剧痛甚至是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在这一刻，白枭突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紧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脸颊上。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地面，留下了长长的痕迹。白枭缓缓地睁开了她紧闭的双眼，强忍剧痛扭过头，却只看到一个并不那么高大也可以说是瘦弱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而这具身躯的正中央被岩兽的利爪刺穿，同时岩兽也被弥葉射过来的箭刺中。

一切来的太突然，白枭几乎是怔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尘。

淇冶和克里斯极为愤怒地将周身的妖兽击退，因为怒气的加成，他们的动作更加凶猛，进攻更加激烈。弥桦担忧地看了一眼白枭和弥葉，看到后者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回到厮杀之中。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更不能让担忧扰乱了他们的节奏。

他们必须托，尽可能地托着。

此时的岩兽已经倒在了地上，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尘也随着岩兽的倾倒而摔在地上，摔在了白枭的旁边。白枭用她没有骨折的一边艰难地撑起身子，她的额头布满了因疼痛而生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来，沾到自己的伤口就像是被撒了盐一样刺痛。可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她现在脑子里万籁俱寂，只有躺在身侧脸色已经极其苍白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释然和欣慰，甚至隐隐泛着泪光。

“我终于……保护了你，没有……伤害你。”尘虚弱地躺在地上，微微侧着脑袋尽力地去看身边已经彻底呆住的白枭。他的声音小的不行，很快就融进了这个嘈杂的氛围之中。

但是白枭却听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骗了你，但是……谢谢你，”尘的嘴角颤抖着缓缓勾起了一个微弱的弧度，“小心沈言……”

话音未落，尘的眼神已经再无神采。曾经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彻底僵硬着，永辞于世。白枭感觉自己的眼里有硕大的泪珠滚落，她甚至来不及叫喊，来不及去说些什么，面前这个瘦弱的，她曾经也拯救过也怀疑过的少年，就这样连准备也没有地永远离她而去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