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一天艳阳高照,晋王拉着她走在庭院里,下人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这些都是刚刚从集市买来的新鲜玩意儿。
不知这副场景被谁看到打小报告了,晚上吃饭时公主就沉默了。
原本一向话多的公主突然变得安静,晋王也觉得奇怪。
“郦妧,这是你爱吃的菜。”他往对方碗里送去,公主表情征了征,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将菜夹给江浅浅。
公主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担心起江浅浅脸色:“最近你的气色不好要多补补。”说完始终没有看晋王一眼。
江浅浅带着笑意接过,公主总是喜欢把晋王给的东西当面送给她,江浅浅知道并不是真的关心才给她送菜,只是一种怄气罢了。
晋王只是微微一笑,谁也看不懂他心里想些什么。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浑身上下慢慢透露出一种冷峻的气势。
就在大家沉默的吃饭时,公主身边的李姑姑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公主,今天你身子不大舒服,早点回去休息吧,大夫说您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以免积食。”
公主顺势瞥了一眼晋王,自顾自地点点头和他们有礼而别。
公主已离去,江浅浅看晋王一言不发的神色,轻声说:“公主身子不好,晋王等会儿去看看吧。”
晋王挟菜的动作停了一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啜了一口杯中的小酒,道:“浅浅,吃饭吧。”
郦妧的心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今天多陪了一下江浅浅,公主的脸色立马臭了下来,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女人之间的嫉妒。如果公主和和气气吃了菜倒也还好,只是这般耍小性子实在是不得他喜欢。
再加上公主偷偷写书信给燕国,让自己的哥哥送些美人给陛下,这位他国公主是什么心思,他猜到一二。
江浅浅一连几天都头晕目眩,食欲不振。晋王事务繁忙,又被陛下派到符州处理要事,也顾不上她。
好在公主虽然不喜她,可也心善,特地为她请了御医把脉。这沈御医虽然看着年轻,但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的。几个月前进了宫,成为了妇科圣手。宫里的公主娘娘也总爱找他要些方子来调理身体。
沈御医把完脉告诉大家,说是江浅浅已有身孕。
一时之间王府里上下都充满了笑颜,不少老头妈子悄悄交谈说王府终于有了好消息。
江浅浅既意外又激动,心里还有一些不可思议,最后统统被欢喜所淹没。
但是比江浅浅更开心的竟然是公主。她像是期盼了很久,高兴握住她的双手拍了拍手背,关切的问东问西。
江浅浅担忧了很久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放了下来,公主是喜欢小孩子的。
怀胎十月期间,府里上下对江浅浅的照顾自不用说,公主更是时常派沈御医来诊脉安胎,也经常送些新鲜蔬食给暖玉阁。
自从怀了孕暖玉阁的一切吃穿用度比以前好多了,公主也开始关心起暖玉阁所有事宜。
江浅浅有些闲不住,总想着出去走走。公主只放她出去一会儿,没过多久就要重新回来休息。实在无聊,江浅浅经常会做些针线活来打发时间等着晋王回来。
晋王自从听说了这等喜事,一直加紧处理公务,打算在临盆之前回到王府。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到了临盆的日子。
尽管早有准备,但肚中孩儿像是要立马钻出去,不停的闹腾,她整个人疼的眼泪婆娑,无力喊叫。婆子们端出一盘一盘的血水。府里上下忧心不已,就连公主都站在门外捏紧了帕子,面色忧虑心神不定。
在生产之际,晋王回来了,衣裳还未整理,风尘仆仆的一路奔到暖玉阁。
刚想冲进去就被婆子拦住。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无能无力,只能着急的踱步,恨不得立马冲进去。
已到了夜里戌时,灯笼高挂火烛摇曳,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一声嘹亮的哭声拨动大家的神经。接着一沉不住气的侍女出来冲大伙儿喊着:“生了生了。”
“小王爷还是郡主?”晋王连忙问道。
侍女还未回答,屋内传来一两声惊呼,随即安静下来。
不知出了何事,晋王心忧想都没想直接冲进去,掀开帘子,一股血腥味翻滚而来。只看到稳婆和几个婆子呆立床边,脸上流下道道冷汗,眼睛里充满恐惧,浑身颤栗。一名婆子嘴唇哆嗦,脸色苍白,一看到晋王已到面前,立刻跪下来哭喊着饶命,随即屋内所有侍女婆子齐刷刷跪地求饶,哭喊乞求。
心中欢喜激动被此举消磨殆尽,他心里有了防备,有多疑好奇,也有恐慌害怕。
稳婆的手哆哆嗦嗦,怀里的孩子在绸缎下还轻轻地动来动去。
是怎么了吗,还是……
他慢慢轻柔地掀开上面的绸缎,露出了孩子半个小脑袋,再掀开一处,孩子整张脸庞显露出来,正闭眼挥动自己的小拳头。再往下掀开,并无异常,是个小王爷。
看到此,他一扫刚才的忧心立马将孩子抱在怀里。
这时,跪在地上的稳婆看着欢喜的晋王,脸色复杂,犹豫一会儿,终于小声提醒道:“殿下,殿下。”
“怎么了?”稳婆叫了好几声他才听见。
“殿下。”稳婆踟蹰片刻,声音颤抖说出一句:“殿下,您看下小王爷的后脑勺。”
虽有疑惑,但还是听话掀开布料,包衣一落,小心翻至后脑勺,骇人情景毕现:
后脑勺上还有一张脸!
他全身上下陡然一震,眼睛睁大半圈,心脏漏拍了几下。
再慢慢翻过去一看,一颗脑袋上前后两张脸,有鼻有眼,都是闭着眼睛,嘴巴张张合合,不停嘬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满心的震惊和恐惧压制他的神经,脑门上冒出了青筋,手上竟冒出了冷汗。活了二十年见了无数骇人惊闻的场面,可从来没见过如此诡谲惊悚的小孩。孩子被他扔到了床上,江浅浅已经昏迷过去感受不到重量。
“饶命啊殿下。”一些侍女已经开始害怕地抽泣起来,双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看着眼前的一切,江浅浅面色苍白,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不省人事。小孩侧身躺在棉被上,自己动来动去,挥舞没被压住的手臂。侍女稳婆跪了一地,不敢呼吸。
一道闪电唰的一下划破长空,照亮整个屋子,映照出晋王复杂多变的侧脸上。他咬紧牙关,脑门处两道青筋毕现,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痛苦地闭上眼,良久徐徐道:“埋了吧。”
伴随着这一句话出声,天雷滚滚而来,响彻整个夜空,闪电斑驳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殿下,那他们……”
随后走进来的公主早进默默听到了一切,只是一直不敢出声罢了。
“自行了断,全家厚待。”说完这句,他兀自快步离开了屋子,不曾留恋半步。
这句没有感情的话落在每个人头上,即使猜到结果如此,大伙儿还是哭喊着爬向主子边上饶命。
“李姑姑。”
“是,公主。”公主身边走近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宫女。
“好好处理。”丢下这四个字,她也离开了这间屋子。
天亮后,江浅浅睁眼时只有一个侍女照顾她,第一件事想着孩子便问。侍女只说孩子出了娘胎就夭折了。
江浅浅怎么也不信,在昏迷前,明明看到孩子被稳婆抱在手里哭着。明明那么有生气活力,怎么可能会夭折?
她怎么也坐不住了,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侍女把她按在床上,力气竟比她大的许多,说:“娘娘快好好休息吧。以后有机会为殿下开枝散叶,现在先把身体养好。”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作为母亲的也猜到了事情的发展,就是挣扎着要去找孩子。
后来屋子外又来了两个宫女,不知灌了什么药,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两个月后,江浅浅的精神已经不好了,虽然在这期间晋王时不时过来看望并安慰她,但是江浅浅依然执拗地要回自己的孩子。
她不知道生产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直到六个月后她又再次怀孕了。惊讶的是公主同时也传来了喜讯。
这两个消息对于深受打击的晋王府来说真是大大的喜事。
对于初次怀胎的公主来说,那边的照顾更是精心的连指甲盖都好好养护。而江浅浅这边有晋王的照拂,也是养护得十分周全。
临盆那日,所有德高望重的御医都到了公主那一边,而江浅浅这里只有锦妃所派的沈御医。
上一次沈御医只照顾了两个月就被宣召赐去侍候锦妃,锦妃有喜,诞下一名小皇子。这次晋王府双喜,陛下欢喜就把御医安排到王府。
由于上一次的事,晋王忧心忡忡,虽然把事情查了个遍,但没有半点眉目。江浅浅上次的生产吃穿用度和吃喝住行都有记录,没有半丝疑惑之处。虽然曾经怀疑过公主,府里府外都对公主赞誉有加,照顾江浅浅面面俱到,吃穿喝都由宫里宫外的专业人士检查,并没半丝不轨。
难道真是道士所说的天神有罚?
晋王心中不免敲鼓,紧紧的握住江浅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