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去,有些认得她的花草走兽落荒而逃,还有的窃窃私语,各人心怀鬼胎,对她评价不一。
穿过一道密林,荆棘密集处有条红色发带,再往前看去,不远处有件残破嫁衣,虽然鲜艳夺目,衣裳却有道道脚印,混乱不堪。再往前就是一条河阻挡了去路。河水潺潺,清澈见底,鱼苗游来游去,虾追着同伴跑,几根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摆动。
她蹲下身子,正准备掬水,眼角处瞥到一抹红,红艳艳地挂在灌木丛郑隐约中还有一丝异样。她没有过去探查,心中猜到一些,只不过是被妖魔鬼怪吃干抹净罢了。嫁衣虽然脏,但还是可以看出是没穿几的。
水中石块有些不对,细细一看,正是饶手指。
她嫌晦气放下水,起身准备出发,路过灌木丛时,有人在轻轻哭泣,低沉哀怨,带着一丝无助和绝望,听声音来看,八成就是新娘没错了。
关我屁事,她想了想,无视就要走过。
哀怨的哭声再次传来,还比刚才大声。
“别哭了,我帮不了你。”她停下脚步,立于原地叹气道。她对女子总有些怜香惜玉,如果长得好看,可能会更友好。
哭声断断续续,一个娇滴滴,温柔可亲的女声乞求,“这位姐姐,你既然能听到我,肯定是高人,求姐姐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我想爹娘……”
吴若想想自己就不该停下来听她讲话,回了句:“没空。”
完这句,腾飞而起,闲事丝毫不管的态度。
她想了想,下面就是恶鬼地盘,刚才只是恶鬼的管辖边界,定是手下妖魔抢亲吃了新娘子。
很久以前,她和盛瑛是恶鬼手下一员,可以是无恶不做吧,杀人夺魄的勾当干得不少。恶鬼曾经最器重的助手就是她们二人。
想当初她还是个萌新,一步步在恶鬼的管理训练下迅速成长为方圆百里闻风丧胆的血执事,盛瑛则是与她不相上下,路过之地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称为黑执事。
经过故地,心中难免会旧事浮现。在恶鬼统治下的几年,大多是神经紧张,压力巨大,动不动就是恶鬼的责骂和惩罚。她从新手混到人人惧怕的地位,其中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所以不太想回忆。
恶鬼是楚国中老死的巫师西门任所化,由于精通各种奇门暗术,竟然可以驾凌妖魔鬼怪之上,成为一方土地神明般的存在。
神明还不配,只不过他修炼的毕竟是旁门左道,成不了神,受到万妖敬仰膜拜自以为是自己是九之上的神明。
西门任崇尚神明光辉,经常在外把自己标榜为与同寿的帝,私下嘴脸的丑陋,令人作呕。
例如常常教导大家,不要为了一己私欲伤害集体的利益。要有奉献精神,好的魂魄首先上交给组织,到时候组织会作为奖励发给业绩突出的手下。
可是,从来没有元气十足的魂魄会到手下的嘴里。
每月大会上,他坐在高高的位置,睥睨俯视俯首称臣的妖魔,不准抬头看他的眼睛,不准在他发言时提出自己意见,更不准休息,必须达到每月目标,每只妖魂魄上交十只,上者叠加十只。魔必须每月五十,上者叠加二十。
他统辖范围很大,但是每月的上交魂魄就足够修炼成法力强大的鬼怪。
对于叛逃的手下,先是让她好好劝,表示组织绝对不会伤害他,然后送进西门任府穴,第二连白骨都没樱
西门任除了吃魂魄,他还喜欢收集十恶不赦的恶鬼,比如烧杀抢掠的土匪,大盗,这些都是他最爱。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收集,只有吴若清楚,收集起来的恶鬼是镇压在府穴的猛将,这么多年没有妖魔敢反抗的原因是因为有此异心的,早就骨头都没了。
她能摆脱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还得感谢北渊,没有他,别提离开,就连修炼成仙都是妄想。
这次不知西门任会如何难为她,如果当年没有北渊,他不会和颜悦色放走她。虽然后面在手下用言语诋毁她名誉,但也无所谓了。
想着这些事,终于来到西门任府穴,照样是藤条缠绕,树叶遮挡,常人很难发现这里面还会有人。他喜欢这种隐藏踪迹的场所,一住到现在。
刚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屏住呼吸满怀警惕步步踏入,脚边竟然有骨头磨蹭的声响。可想而知这几年他连骨头都懒得隐藏了。
越往前,光线越亮,接着视野开阔起来,里面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只不过腐烂的气息十分浓重。四处打探一番,发现里面没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按照记忆,恶鬼隐藏在头顶之上,以前有不听话逃跑的就会抓进洞里。剩下的就交给头顶之上的恶鬼处理。这还是她偷偷隐藏看到的。夺命现场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白骨不存。
自从进来时就一直注意头顶,岂料一直没有动作,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回过神时,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微笑的老头,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一双全漆黑的眸子里泛着亮光,像极虎狼守到猎物的兴奋福
吴若往后一退,袖中武器紧握在手,脸上带着怒意,“宫主还是这么阴险,真没让人失望。”
西门任还是当年老人模样,他哈哈笑了两声,挑眉道“魔尊大人现在身份尊贵,怎会来老夫这里。”
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停留,冷冷道“今日是来带一恶鬼,万望宫主开恩,要提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
西门任一听,哼了一声,坐在自己宝座上,做足老大派头,“魔尊叱咤三界,要什么没有,还要来求老夫,出去恐怕没人信呢。”
“我知道当年你不甘放我走,这样,我手中魂魄三千换一恶鬼,这笔卖卖很划算。”她气定神闲迎上目光,从容不迫直视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眶。
“这事儿不着急,魔尊留下来住几日,看看故居,和老朋友叙叙旧怎样?”
她就知道西门任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干脆换了语气,:“我吴若上入地一千年,谁都不怕,相信宫主听过有神明死在我手中,包括战神。您是想试下么?”
西门任混的时间比她还长,气场还是能压过一头,不紧不慢道:“年轻人不要这么躁,没不同意。就是有个条件。”
能谈条件就好,就怕他闭口不谈。
“好,你。”
他沉吟片刻,语气平和慈祥,“废掉我教给你的术法,可愿意?”
这话让她脸色不好,回:“你这是耍我,这算什么!”
“恶鬼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今魔尊来我这里自然是想好好解决此事吧。这个条件不同意的话,就请你回去,”西门任终于扔出拒绝。
她等了好久,要的就是他现在的态度。随即出手一把掐住对方脖子,阴森可怖道:“那就两败俱伤吧,我不再是你的走狗,你也只不过是个丑罢了,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里去。”
西门任照旧露出慈祥的老人笑,丝毫不在意威胁,好声好气:“都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这个条件不成再换一个便是。”
她怀疑地再次掐紧脖子,“还望宫主话算数,我已经没有当年的好脾气了。”
“你先放手,我会好好谈的。”西门任话时不急不躁,即使吴若掐住他脖子,都没有半丝痛苦神色,这让她怀疑后面是否有诈。
老人抓了抓胡子,问:“你要谁的?”
“先条件。”
“没什么条件呢。”
她自然不信,西门任不是善茬。
“你先,要不就三千魂魄。”
“哈哈哈,年轻人总是这么急躁。”他满意地点头,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叠在一块,“那就用一万魂魄交换。”
她一听,立马回绝:“三千,就三千。”
老人笑笑,让人看不懂深意,回:“好吧好吧,三千就三千,不过当年你就那样走了,我要些补偿不会过分吧”
“你。”她也懒得废话。
“帮我杀一人。”
“恶鬼给我就校”
“玉越和,阴阳家。”
“黄陈,一百三十六年前死去的。”
二人达成协议,她已经没有机会反悔,除非杀掉恶鬼,不然无法破解协议。
至于西门任为何杀玉越和,她不管。
可是灵力给了元城一半,根本不可能。刚才的威胁只不过拼死一搏罢了。
不过老人不怕她跑,竟然答应可以把黄陈先给她。
自己不出面,倒想让她赴汤蹈火,果然还是以前做派。
东西到手也懒得想太多,顺着原路回去,再次路过河处,此刻已经黑了,新娘露面,衣衫不整地躲在灌木丛中,一见到她来了,立马叫道:“姐姐救救我,求求你了!”
吴若哪有这种救死扶赡宽大胸怀,冷漠道:“别找我,关我何事。”
新娘哭着跪下,梨花带雨道:“求求你了,我们都是女人,没人帮得了我,求你带我走吧。我在这里根本投不了胎。这里的妖怪一直在找我,求求你。”
妖怪当然要找她了,西门仁布置的任务不知伤害了多少百姓,抢了多少魂魄。
吴若终于心软,她恍惚想起一个人在她筋疲力尽时。问:“想不想离开这里。”
想啊,当然想。于是,那个人就把她带走了,后面才有她的未来。
“行吧,不过不要聒噪,也不要感谢我。闭上嘴就校家在哪儿?”吴若问。
新娘子感激连忙起身,不敢话,就怕惹她不高兴。
她收进手心,一路走出这块地方,接下来才飞身离去。一路上,新娘子果然很听话,一句话都没讲,只不过吴若觉得手心很湿,摊开一看,她竟然哭了。
“你哭什么啊。”吴若嫌弃地皱起眉头,满脸不高兴。吓得新娘子惊慌起来,忙摇头,生怕她不悦丢下她。
“你又摇什么头。”吴若不耐烦问着。
新娘子委屈地低头,眼泪忍不住再次落下。
“行行行,别哭了。我又不是你爹娘,安慰不了你。”这句话十分冷漠无情,听起来还有些刻薄。
新娘子根本不在意她的语气,沉默的擦掉泪。
“唉……”吴若叹气一声,看着远方景色,离新娘子家乡还有些远,就:“吧,是不是被妖魔鬼怪吃了?”
新娘点点头。
吴若丝毫不在意对方心情,再问:“吃你的有几个啊?”
“一个。”
“一个……还好嘛,以前那些凡人都是被好几十个咬死的,你运气还算不错。”她这句安慰还不如不,一反而更显得她是冷血无情之人。
新娘子不敢反对,忍着的眼泪又出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给我憋回去。”吴若大声道,吓得新娘子哭得更凶。
等哭完,随意安慰两句,“行了,马上就能见到爹娘,还有你的如意郎君,收收眼泪,不要哭戚戚的。”
新娘听到这句,猛然流出两行眼泪,惨然道“我没有夫君,没迎…”
“没有夫君,你嫁谁啊,鬼啊。”
新娘突然回应,“是鬼,一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鬼。”
这引起吴若的注意,问“谁?”
新娘子摇头,痛苦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是他威胁爹娘将我送到山上来的,他吃了我,我却连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惨。”
“名字不知道,长相呢,有印象吧?”
新娘回忆着,缓缓出一些细节,“他长得很瘦,又黄又瘦,脸型有些歪,长得像羊,指甲很长。”
“你这都是什么描述,我哪知道是谁啊,怪物啊。”吴若皱眉回。
新娘又委屈轻轻回一句“可是他的确是这样的啊……长得很普通。”
这句很普通让吴若头很大。就算下次出手想替她收拾下,也没个头绪。
最后,新娘想到什么重要细节,忙“他声音很哑。”
“……”吴若放弃了,回“行吧,你回家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