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平川的青原,马蹄飞踏。一顶顶华丽的帐篷驻扎成排,这里是秦国王家猪场,朔风坡。
清晨还是艳阳高照,这会竟是阴云密布,细雨绵绵。
账内燃着火盆,夏龙儿蜷缩在羊皮褥内,她身上的火寒毒,最怕这样的阴雨天气,每次都如噬骨般疼痛,刚好师父给他的抑痛药也没了,看来只有强忍到天晴为止。
燕枢掀开账帘走入,差点被迎面的热气扑出去。
“这四月天气,阴雨连绵最是舒适,可惜了,你却享受不来。”
“说什么风凉话。”夏龙儿探出个头咬了咬牙:“叫你找的止痛药找到没。”
桌上餐盘未动,燕枢倒了一杯水,连带药瓶交到她手上:“这是随行的一位秦国御医给的药,也不知道于你管不管用。漠北也真是的,跋涉千里竟连个御医都不带,果然是民风彪悍。”
吞下药丸,夏龙儿一脸虚弱盘坐榻上,额头细汗能看出她在强忍,“如果这个时候有壶酒就好了,对了,蝶庄干什么去了。”
“大约跑马去了,有木克达陪着。”燕枢若有所思望着门口。
“看什么呢?”
燕枢蹙了蹙眉,走到火盆旁填了些炭,问少女:“你有没有发觉,自从出了秦宫总有人盯着我们。”
“什么人?”夏龙儿追着他的视线望去:“出宫后天气就阴了,我一直躲着,没在乎其它。”
“可能是我多疑了。”
“也可能是南梁与周两国,前天晚宴闹成那样,瞪我们两眼也正常。”
“不像是他们。”心思暗闪,燕枢还是不放心,“我再去外面转转,你好好躺着。”
燕枢转瞬即去,夏龙儿把玩着手中的降色药瓶,能感觉到身体渐渐轻松。
她还是第一次用师父以外的药管用,竟还有些睡意。
账中盆内火星四溅,噼啪煽响,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夏龙儿圈着被子坐着,眼皮轻阖,意识渐无。
***
雷声轰鸣,闪电如金靴乱挥。
一道矫捷如豹的身影,穿梭层层护卫,越上牢固的账顶。
那人蒙着面,着一袭夜行衣,继而拔动靴间短刀,银光雪亮,他蹙起危险的眸。
他知道,身为堂堂漠北壮汉,像这样来趴一个女人的屋顶,实在称不上磊落之举。父王告诫过他,兵不血刃才是取胜之道。
但是!
此女实在欺人太甚!
短刀滑动,自账顶划开一道缝隙,明亮的光打落在他喷火的眼底。向下望去,那人正蜷缩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天理何在!
你倒是舒服哈,父王不给他盘缠,他又因睡午觉的好习惯丢了马,不得已千里走单,一路要饭来到大秦。掬一把伤心泪,废话少说,他要行动了。
高高举起手中的刀。
慕容蝶庄,今日你我恩断义绝!什么狗屁姐姐,什么出生只差一柱香的时间,到头来都是骗人的。
明明就是你在漠北呆腻了,才在他的饭里下泻药,害他拉了半个月的肚子,结果骆驼变成了小鸡崽,最后你使尽阴招抢了他出使大秦的机会!
所以,他要报仇!
父王时常在他耳边说:漠北儿郎,能不动口尽量动手。
那么,时候到了,他将在这里以行动感召父王的尊尊教诲。
手中刀子一颤,他一拳击下,登时声如裂帛……他被账顶成功卡住了手。
轰隆隆!
甚至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夜空中一道惊雷迎头劈下,正中男子高举的刀。
刹时间,浑身酥麻,白眼一翻,精神一抖。
奔雷裂空!
结实的账顶劈开一道诺大的缝,男子一边抽搐一边坠下,心中不禁仰头惊呼:下一次,他再也不高举短刀招雷劈了!
砰砰擦擦!
巨大的声响,夏龙儿似早有准备,一瞬掀开被子,猛地坐起,直视账中那天降之人。
那人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火盆架上,满盆灰烬溅了他一身。
夏龙儿眼见那人一动不动,浑身昌烟,四肢抽搐。眨了眨眼,缓缓走了过去。
男人似打定主意不出声,眼皮跳动,自眼缝中扫了一眼。完蛋!他找错人了,这人不是慕容蝶庄。
致他身在漠北尊敬的父王,儿子今日要给你丢人了,竟会找错仇人。
怎奈四肢动弹不得,让他想跑不能。
随即灵光一闪,他装死不就好了,反正蒙着面。
嘴角上挑又很快放平,冷静,他惊呼于自己的超高智商,这么好的办法都能让他想到。
随即鼻子一吸,疑惑皱起眉,这里怎么有股烧焦味。
夏龙儿单手托腮,一瞬不瞬盯着他千变万化的脸,渐渐燃起的衣服,眼中尽是玩味,就像赢弈看她那般。
额头布满汗,继续装死中。
唯有装死,不会暴露身份,唯有装死,不会丢漠北的脸,唯有装死,额……
……
猛然睁开眼,那人直视夏龙儿。
没办法,身上真的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