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过,河岸边,挂着酒字灯笼的作坊迎来两位客人,叫了店内所有的招牌菜色,一顿风云残卷,就像是哪国来的难民,店家是一对夫妻,不禁看呆了眼。
少女顺手抄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后眉头紧蹙。
赢弈察言观色,挑眉问:“不好?”
“一般。”夏龙儿将酒杯缓缓放下,“不过算了,师父说酒大伤身,今天我已经醉过一次,不宜再饮了。”
赢弈放下筷子,一派优雅,此时倒像个贵族公子,一本正经道:“你师父,是怕你酒杯乱性。”
“?”
“像你这样,酒瘾太大,难免……额!”男子捂着吃痛的脑门:“你这女人,本世子是你想打就打的!”
瞥了他一眼,夏龙儿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警告你下次说话时小心点,不然早晚会挨打。今天的饭钱,改日记得还给我,你堂堂世子,应该不会赖账的吧。”
说完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欲走。
俊目轻眯,这女子竟敢小看他。只见男子猛然站起,一步牵起夏龙儿的手腕,对方脚步乍停,一脸呆愣眨着他:“干嘛。”
丧心病狂的邪魅一笑,男子低下头与她四目相视,鼻尖相抵:“本世子向来不喜欠人人情,你这账我记下了,马上还你!”
话音未落,拉着少女大步向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
群星璀璨在黑幕一般的夜空,一轮弯月悬挂明朗。雄壮壮阔的秦国王宫,青墙耸立,宫庭相连。云雾朝朝从天而降,化作一层薄纱倾酒而下,明光暗闪在各个宫角,士兵提枪持刀巡查而过,宫娥掌灯迤逦穿行。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闪过层层护卫,夏龙儿只顾着环视四周,一个啷呛撞上前面看停的男子。
哎哟一声捂住额头:“怎么突然停了。”
“有人。”男子只深沉应了两个字。
夏龙儿透过他的肩膀一看,果有一阵士兵穿行而过,一脸狐疑抬眉盯着男子的侧脸:“你这世子进宫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他却回道:“今天不是我进宫的日子。”
“不是你进宫的日子,那是什么意思?”
回头注视她黑亮的眸子,赢弈笑了下,夏龙儿则更加狐疑了。
赢弈没作解释,见士兵走了,拉着夏龙儿就走。
又穿过了几道青墙与甬道,二人终于来到一座黑暗的大殿,门前冷落,只点了几盏暗暗的灯,挂在廊上。
夏龙儿刚要问这是什么地方,鼻尖便传来一缕醇香的酒气。
她鼻翼轻嗅:“好香啊。”
赢弈看着她瞬间露出的馋猫样,带着暗笑道:“自然香,这里可是我大秦王宫的酒窑,天下最好的贡酒全在这里了。”
“真的!”她眸中闪耀着星星之光:“那你带我来这里的意思是?”
负手而立在殿门前,赢弈随手一推,沉重的红木大门钨鸣而开:“欠你一顿的饭钱,本世子决定开门放酒,还你这个人情。”
殿门洞开,酒香之气更是止不住的扑面而来,夏龙儿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你竟有这么大方?该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赢弈笑她全面武装的样子,当先一步迈了进去,精致的洒坛罗列在几层高的架子上,他却看都没看:“外面这些是档次低的,真正的好酒还要往地窑走。这次不是本世子说大话,天下藏酒,没人谁能和我秦宫地窖的比。”
殿内纵黑,不宜点火,赢弈的身影拐入黑暗,夏龙儿见状,带上门,紧随其后走了过去。
很快,二人拐入一个向下的楼梯,蜿蜒而行,赢弈当先,不知从哪摸来一个火折子,将两侧的灯点亮,梯阶很快被照亮。
而最下方的酒窑,更是别有洞天。宽敞度足有上面的大殿七八个大,一排一排的高架,褐罐红绸的百年酝酿陈列在上。
纵使酒鬼附体,夏龙儿表现得极为矜持,只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秦王宫竟有这么多的酒,哪里来的,都是进贡的吗。”
“秦国不过建国十年,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贡酒,这些酒,大部分都是当年大夏皇朝亡国时,从旧宫那里顺手搜来的。”说时,赢弈不忘睫翼轻扫,将她面上一切细微的动作记在心里,“虽说那大夏皇帝昏庸无能,但却酷爱声色犬马,酒池肉林,确实,他的酒品还是不错的。”
嘴角一抽,夏龙儿心中暗忖,自己这酒鬼模样怕是遗传了那不争气的父皇。
从架上拿下一坛,赢弈打开罐盖:“足有一百二十年的梨花酿,秦宫无人懂酒,给你了。”
随即眸子一征,好吧,她已经饮上了。
酿液滑入喉间,夏龙儿怀抱酒罐,转头道:“怎么,你在跟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