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关着窗户还点着蜡烛,再熏上一炉香,你们这是要熏肉啊!”朱曦脱掉西装,敞开了长衫。
娇娇眼睛一亮,伸手抓过一把扇子贴了上去,说道:“那就让奴家来打扇好不好!”
“姑娘!菜来了。”门外有人敲了敲。
“进来吧!”娇娇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站直了身子,“今天这菜上的真快啊!”。
门外的人端着酒菜走了进来,“哟!娇娇姑娘,这么早就熏上香了!”
“要你管!上好菜就快些出去。”娇娇嗔道,送了那人一记白眼,拿起酒壶倒了两杯,“小哥哥,咱们来干一杯。”
朱曦热的发慌,这姑娘又像膏药似的贴的紧,见送菜的人退了出去,便对娇娇说道:“咱们来捉迷藏好不好,你来捉,我来藏,你要是捉到我了,我就喝酒!”
“好啊!”娇娇拿出手绢,“你给我绑上好不好!”
朱曦接过手绢有些为难,看了看姑娘又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朱曦说道:“姑娘,要不然,我先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趴在门外偷听的毛蛋听见屋里的动静,笑的都要站不稳了,毛蛋虽小,但跟着阿寻进出妓馆,这里面的门道可是知道不少,不过,像朱曦这样的,真的只是为了吃饭而来的,毛蛋是第一次遇见。
今天天气晴朗,阿寻中午洗的衣服下午就晾干了,抱着洗好的衣服,阿寻准备给妓馆送去,随便接毛蛋下学,经过周老汉的皮影摊子时,正遇上周大婶给老伴送饭。
“周大叔,吃什么好吃的啊!”阿寻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吃面条!”周老汉笑着,一大碗面,面上盖了两片肥腊肉。
“阿寻姑娘,一会儿接了毛蛋,你们姐弟一起去我家吃了晚饭再走吧!”周大婶收拾着皮影摊,嘴里说道。
天色还早,阿寻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帮着周大婶收了起来,“这面啊!就要配腊肉,还要肥的,不然没油水。”周老汉唏哩呼噜的吃着面,叭唧着嘴边吃边说着。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请阿寻姐弟去家里吃饭!”周大婶没好气的说道。
“阿寻姐弟又不是外人,随时去都可以,还用得着请吗!见外了不是。”周老汉吃光了面条,满足的打了个嗝,取下腰上挂着的旱烟,点着洋火抽了起来。
“我可听说了,外面已经打仗了,说不准哪天就要打进汉口城了,这城里都人心惶惶的很哦!在外面有亲戚的都走了一些了,咱们一家人呢!怎么安排!”收拾好了皮影摊,周大婶坐在台阶上,有些担忧的问着。
“打仗!”阿寻惊讶的问道,“没听说哪里打起来了啊!”
“打就打,了不起我们一家人走了就是,这个皮影摊摆到哪里都可以,都能挣钱,饿不到你们两娘母的。”周老汉满不在乎的说道。
“还是刘大善人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搬走了。”周大婶满脸的羡慕嫉妒狠,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道:“我听说张地保疯了,天天都在闹,说肚子里面有头发,说看到有一个浑身长头发的人,从刘大善人院子里的井里出来了,张地保把家里的婆娘,丫环,姨娘的头发全部都剪了,昨天还拿着剪刀冲到大街上,要帮街上的人剪头发。”
周大婶的几句闲话听在阿寻的耳里,犹如晴天霹雳,“周婶子,你刚才说什么啊!张地保怎么了!”
“疯了!张地保疯了,总说看见了妖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瞪着红眼珠子,阿寻,我记得前不久,张地保找我家老头子问你的住处,他是不是找过你啊!”周大婶说道。
“找我,嗯!没有找过我啊!”阿寻心虚了,忙摇着头。
“疯了就疯了,张地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欺男霸女的事儿干了不少,该他的报应。”周老汉起身背起摊子,嘴里叼着烟嘴,说道:“走,回去了,阿寻,一会儿接了毛蛋来家里吃饭,我让你婶子回家擀面条。”
“就不了,周大叔,我的饭都做好了的,接了毛蛋就走。”阿寻抱起衣服,匆匆的离开了。
“这阿寻,着的什么急啊!离毛蛋下学还早着呢!”
阿寻快步走着,心里已是慌了,“糟了糟了,这怪物还是开始祸害人了,先去找了我,现在又去找张地保,不知道有没有祸害其他的乡亲们。周大婶不是说要打仗了吗!干脆送完这些衣服,我就带着毛蛋离开这里算了。”阿寻合计了一下,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桃源仙居里,朱曦被满屋的浓香熏得头晕,白净的脸上已是一片陀红,“饿了你就喝酒吃肉嘛!”娇娇笑着,伸手端起一杯酒送到朱曦嘴边,“你吃,我给你伴舞,好不好!”
“好,好!”朱曦接过酒杯连声说道。
“呵呵!”娇娇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扇子一扔,纤细的腰身一转,便在屋子里打着旋儿的跳了起来。
朱曦松了口气,拿起筷子照着桌上的鱼和肉挟了起来,刚吃没几口,一片轻纱便兜头罩了下来,正落在朱曦的头上。
朱曦抬起头一把掀开,正对上娇娇的胳膊大腿,“你!”朱曦一愣,忙又将轻纱盖回了头上,嘴里念起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越跳越热啊!小哥哥,你热吗!”娇娇伸手扯起了朱曦头上的纱,娇声问道。
毛蛋凑在门板边,看着娇娇扑到了朱曦的身上,手忙脚乱的朱曦居然还捏着那只鸡腿不放,毛蛋心里敬佩着朱曦的舍生取义,突然耳朵一疼,一个熟悉而又令人胆颤心惊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毛蛋!你上学上到妓院来了啊!居然学着听门根儿了,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哎呦!姐,快松手,耳朵要拧掉了啊!”毛蛋抱着拧着耳朵的手哇哇大叫着。
屋里的朱曦被娇娇按住,两人正滚做一团互相占便宜的时候,左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热感,滚烫的痛楚让朱曦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娇娇,赤着身体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了一步,手腕上的疼痛便重了一分,朱曦龇着牙,心里想道:“老子不找你了,你居然还追到这里来了!”
不敢再往前走,朱曦手腕处那根闪着赤芒的红痕已经深深的勒进了肉里,再走几步,怕是要勒进骨头里了,迅速的掉转身,朱曦一脚踢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小哥哥!小哥哥!”娇娇慌了神,忙扑到窗边,只见朱曦已经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你怎么就走了啊!我说今天倒贴你嘛!连名字都还没问你呢!”
阿寻扯着毛蛋的耳朵,忽然胸前一热,那张从井底带上来的符纸又滚烫了起来,阿寻忙松了手捂住胸口,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番,“符纸又热了,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吗!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就走。”
毛蛋的耳朵被扯的生疼,好不容易阿寻松了手,还在地上打着滚耍横的毛蛋就被阿寻烂腰抱起走出了桃源仙居。
一路上,阿寻板着脸一言不发,毛蛋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吓的不知所措,平常惹了祸,被阿寻连吵带骂的教训一顿就完事儿了,今天阿寻的沉默让毛蛋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
“姐,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毛蛋边说边偷望着阿寻,“姐,你别不说话啊!你打我一顿吧!”
走到山坡下,毛蛋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死死的抱着坡下的树,“姐,我听话还不行吗!”
阿寻瞪着双眼,“跟我回去!”
“不嘛!姐,我以后真的听话,我发誓,以后家务事我来做,一定不让你操心了。”毛蛋又哭又叫,“你是不是想把我拖回洞里打死啊!反正要打死,你不如把我打死在这里算了,我懒得走上去啊!我不想去送死啊!”
阿寻被气的笑了起来,扔下毛蛋说道:“行,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回到洞里,阿寻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了点粮食,走下山坡拉着还在假哭的毛蛋朝山下走去。“姐,去哪里啊!怎么还背了两个包袱!”
“逃难去!”
“逃难!咱家有亲戚吗!”
“有亲戚叫投奔,咱们没亲戚的就叫逃难。快走!”
第二天中午,阿寻姐弟踏进了汉江城的地界,汉江和汉口隔的不远,但两座城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城里城外乱成一团,城中外逃的百姓,城外涌入的难民,就像两股交织在一起的浊流,人嘶犬吠,尘土飞扬,“姐,这里怎么了!”毛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几年前经历过的那场难民潮和今天看见的是多么的相似。
“看来这仗是真的要打起来了,难民已经进了汉江城,很快,就会进汉口城了。”阿寻没有想到昨天听到的市井闲话,今天就成了真。
“我们还要进城吗!”毛蛋拉着阿寻的手,有些害怕的问道。
“进,先进城休息一下,然后再看往哪里走。”随着人流走进汉江城,城里已是十室九空,随手推开一户人家的房门,阿寻高声问道:“屋里有人吗!”
寂静的院落里只有阿寻的声音在回荡,“姐,刚才这家的房门没有上锁,怕是都走了吧!”毛蛋说着,走到院里的一口水井旁,放了吊桶打上了一桶井水,呼哧呼哧的喝了几大口,“渴死我了,姐,你也喝点儿吧!逃命一样的赶了一路,腿都酸了。”
阿寻拿出手绢,蹲在桶边,沾湿了手绢给毛蛋擦了擦脸蛋,“辛苦你了,又要让你跟着我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