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要是没啥事就别再来了。为姑娘闺名着想,男女毕竟有别。请回吧!”
王温雀浑身发冷,微微后退半步,咽了咽口水,呐呐道:“啊,哦好。我、我先走了。”说罢转身欲走,身体又顿住,想了想,又回头将手里的篮子放下,说了句“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尝尝”,然后开门快步离开。
田春珠没有留意院子里的动静,她正全神贯注地坐在桌边读书,孔森甫敲了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进。”
田春珠眼见孔森甫一脸无奈的走进来,手中提着个花布遮挡的篮子,语气郁闷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田春珠瞅瞅篮子,再瞅瞅他,了然点头道:“王姑娘送的?”
孔森甫嗯了一声,将篮子放在桌上,道:“能否请你帮我把这篮子送回去,并且替我捎句话?”
这不是什么大事,孔森甫想要跟王姑娘撇清关系,也只能找个女子帮他把东西还回去,田春珠点头同意。
田春珠听他嘱咐片刻,放下书提起篮子就出了门。
她不太熟悉村里人的门户,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三刻钟后找到门口种植三颗枣树的王榔头家,刚巧他家门墩子上坐着俩年轻媳妇,正在缝衣纳鞋。
田春珠笑着问,“两位嫂子好,我找王温雀家。这儿是她家吗?”
“啊对呀,是雀娘家。你是那田家丫头吧,看你这瘦的,村里就没有比你更瘦的人了,好认。”
说话人又转头冲王家院子喊了一声,“雀娘,那田家丫头找你来了。你出来瞧瞧。”
田春珠笑着道了谢,走上前推开门,王温雀一边哎着答应一边走出来,看到田春珠进来,也没错过她手中的篮子,笑嘻嘻道:“孔哥哥咋这么客气,这么快就想着给我把篮子还回来。”
田春珠将篮子递给迎上来的王温雀,见她入手时脸色一顿,复而惊喜道:“孔哥哥还给我装了回礼——”一把拉开花布,当下就哑了嗓子。
田春珠心下叹了口气,脸上神色不变,温和道:“孔森甫还让我带句话给你。”
王温雀铁青着脸,神色委屈又屈辱,听她说完立马冷傲的哼了一声,道:“啥话?”
“他说,男女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十岁见面需设屏,更别提这私相授受的事情了,这是女子不守妇道的败坏行为,严格些的高门大户对这样的女子是要,咳,嗯,——是要沉塘的,女子闺誉何其贞洁贵重,还请王姑娘自重,莫要再做这等自毁长城的举措了,也免得陷害在下背负好色不义的淫徒之名。”
王温雀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整个人神思恍惚,显然是受了重大的打击。
田春珠住了嘴,其实孔森甫还有几句威胁的话要她传达,可眼前这姑娘如遭雷劈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她有些不忍心再往她心口捅刀子。
门口的年轻媳妇听了个完整,此刻开口道,“咿,这些读书人就是穷讲究,还十岁之后见面摆屏风,那农忙起来,哪家的媳妇婆子不下地帮忙割麦子稻谷啊,照他这么说,这是要在田里竖个屏?还不让见面,吃饭咋办?难不成还要分两桌子?”
“就是,那得多脏多少碗筷?一天别干活了就洗碗吧!真是吃饱了撑的!”旁边另一个媳妇也愤愤不平,对这种话很不以为然。
田春珠听得直想鼓掌,却不料王温雀突然厉声尖叫道:“你俩这村婆子懂个啥?就是泥腿子婆娘的命,人家城里讲究的闺女都是不见男人的,就你P话多!”
媳妇被骂得脸色也沉了,阴阳怪气一笑道:“你讲究,你懂得多,那你咋还不要脸得凑上去给人送东西?”
“还被人退回来了,人家还嫌你不检点,说你啥,不守妇道!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个廉耻,上赶着要汉子,丢人!”
王温雀被她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奚落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吼道:“滚滚,你们懂个啥,连个字都不识,哪个读书人会看上你们,都是一辈子搂泥腿子的命!”
媳妇冷笑,甩开手上的活计,站起来叉腰就骂,“你个不要脸的,才多大就知道搂汉子要男人的,你要脸不?我俩不认字你就认字了,要我说,人家孔小子眼睛又不瞎,会看上你个整日里在村里妖妖娆娆寻男人的女子?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哪个汉子会娶你回家当婆娘!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长得是猪模还是狗样,也配让人家读书人高看你一眼!呸!”
王温雀也不甘示弱,将篮子一把摔在地上,里面的甜糕全都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
“我咋就不能让读书人高看了?我勾引哪个男人了?你家汉子那眼睛你自己管不住,只往我身上溜,你倒是怪起我来了!自己没本事让男人高看就别说这种酸不拉几的闲话!你去这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王温雀勾引过谁?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就被你整日里污名声的乱骂,你丧良心呀!”
另一个媳妇啧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得了别扭腰胯臀做样子了,这里又没男人看,你这不是做给瞎子看么,白费功夫!要我说,人家孔小子就算娶妻也不会选你,倒是人家田家丫头合适,又识文断字又孝顺厚道,手底下也麻利,为人勤快,这才是人家读书人想要的婆娘!你就算了,别平白给自己没脸,上赶着丢人现眼!”
田春珠顿时头大,她招谁惹谁了就被一把大火烧上身了?
果然这话一出,王温雀一双厉眼当下就死死瞪向田春珠了,眼底的仇恨跟憎恶犹如实质直射田春珠而来。
田春珠抿抿嘴,想着要怎样安抚这可怜的失恋女孩,忽然听佛统尖声叫“闪开”,同时扑面而来凛然令人心惊的袭击。
田春珠瞳孔微缩,身体本能后仰,腿脚麻利后退,堪堪闪过王温雀甩过来的狠厉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