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吟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少时日,悠悠转醒时,只觉身上疼得几近麻木。强撑着睁开眼皮,发现四周是自己并不熟悉的环境。
饶是平日,她定是会警觉起来,可眼下她便是如此都觉得疲惫不堪,更别说警觉周围了。
屋外还传来人的谈话声,继而门被推开,走来的是一名妇女。约是莫吟渊睡了许多日,妇人见她转醒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姑娘,你总算醒了。”
那人脸上掩盖不住喜悦,莫吟渊沉默了半响,想张口问这是何处,可她张了张嘴,竟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哑了?
这样的认知让莫吟渊的心里涌上来一阵惊慌,下意识地想要翻身下床,可……
可手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姑娘,姑娘你别着急,”约是见莫吟渊这副模样,那妇人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替她把挣脱了些许的薄被盖了回去:“有什么话,我慢慢与你说。”
莫吟渊垂了垂眸,半响,抬眼盯着眼前的人看。
莫吟渊惯了用这般打量人的神色,惹得那妇人多少有些害怕。强忍着没表现出来,声音带着些颤:“前些时日,我官人到外边卖货,回来时便见姑娘躺在路边。瞧见姑娘尚有一口气,官人便把姑娘带回来了。”
莫吟渊咬了咬唇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当然没忘,那天发生了什么。
她从顾三王府出来,沿路离开御城,却遭人追杀。被温子衡废了七成功力,又遭遇药力失效……还有,那群亡命之徒。
她无力还手,最后生生地……
想到这儿,莫吟渊猛地睁开眼,自己扯不开被子,便又开始强硬地挣扎起来,说不出话,便嘤嘤地叫着。
妇人明白过来,便再次按住了莫吟渊的肩膀,让她冷静了片刻,才伸手将莫吟渊身上的薄被挑开了一些。
可莫吟渊看清楚了。
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也不觉得疼,就这样静静地垂着。
见此情景,莫吟渊心下便已经知道是怎么了。
废了。
只是,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就这样,被人废了。
一时间,莫吟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红了一圈儿,静静地,谁也不看,眼神就没从垂在那的手腕挪开过。
“想来,姑娘是习武之人吧?”
莫吟渊没有回应,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可她很安静,约是说不了话,动弹也觉无力。
约是见莫吟渊没有过多的挣扎,那妇人便以为莫吟渊未必会往心里去:“姑娘,我家官人略通些医术,他把你带回来,也是连日给你灌了不少药,这才醒过来。”
莫吟渊只觉自己耳边嗡嗡的,难受得紧。
“姑娘不必往心里去,过些时日,姑娘的嗓子便能说话的,只是这会子吃了药,那药伤嗓子罢了。”
莫吟渊点了点头,想道声谢,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这里很安全,姑娘好生歇着,我去弄些吃食。”
这里很安全。
那妇人大约猜到了,她是被追杀的。
莫吟渊觉得自己很累,缓缓地闭了眼睛,任由眼角那滴泪滑落。
武功尽失。
莫吟渊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些在弥渡阁训练,在外头打打杀杀的日子,就像烙印一般刻在她身上。可现在,她被挑断了经脉,从此不过是个废人。
她原想着,离开御城,寻一处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好好过下去,可上天没给她这个机会。许是她本就不配有这样的日子的,痴心妄想了,才遭到这样的报应吧。
约是到了中午,这屋里竟热闹了些许。许是那妇人的官人回来了,只听妇人说到莫吟渊醒了,便放下活计过来瞧上两眼。
“姑娘,醒了就好。”
闻言,莫吟渊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姑娘尚且不能说话,还请让我替姑娘把脉,可以吗?”
莫吟渊垂了垂眼,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动了动左手。
那人只当莫吟渊是同意了,伸手在她的手腕处轻轻按下,不免皱起了眉头。
脉细,脉搏无力,大概是被挑断经脉的后果。那人沉吟了一会儿,将手收了回去:“右手经脉全数被挑断,实在没有修复的可能。不过这左手,我倒可以试一试。”
莫吟渊猛地抬眼盯着对方,眼里闪过一丝亮,抑制不住地有些激动。
“想来姑娘大概是个习武之人,只不过……”那人垂了垂眸,似有些不大忍心,却还是缓缓道:“全数修复是不可能了,约可以试一下,方便以后姑娘的生活起居。”
言外之意,再想持刀,已是妄想。
可听到这个消息,莫吟渊却出奇地平静。
也不是没想过从此再也不动用刃霜的念头,只是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想着,莫吟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只觉苦涩,却还是礼貌地朝那人点了点头。
也罢。她原是不精通左手剑法刀法的,废了,就废了吧。
莫吟渊已经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像一滩死水,可只要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依然觉得万般难受。还没等她缓过劲儿,莫吟渊听见那人又道:“姑娘可有去处?”
莫吟渊抬眼看着对方,颇为不解。
“……我只是想着,姑娘原应该也是有人家的。”
这话什么意思?
莫吟渊愣了愣,盯着对方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疑惑。
“你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么?”
身孕。
这两个字就像雷,猛地劈在她身上,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了,她与顾怀之间……
他们之间云雨的次数不少,起初她还喝了凉药。可之后呢?之后顾怀恼她,她便没喝过了。小裴哭着求着,她只好作罢,亦不往心里去。
可是……
莫吟渊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可没等她接受这个事实,一句话又在了耳边炸响,炸得她四分五裂,连痛都是感觉不到了。
“我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几乎满身是血。经脉被挑断,我要救你的人已是不易,你那孩子,只能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