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做什么匡扶正义的青大老爷,更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好人,他入刑部不过为一人沉冤得雪而已。
回到西南侯府,因宋将军曾经驻守西南而受封西南侯,宋清持抬头看了看匾额又看了看宋棠,无忧无虑十七年,也是时候长大了。
宋棠觉得他大哥的眼神实在是渗人,而自己更像待宰的羔羊。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崇琬琰于怀抱之内,吐琳琅于毛墨之端。星琰。”
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宋清持的声音
“什么?”打盹儿的苏萌转向宋清持“醒了。”
“嗯。”宋清持坐起身“孩子便叫星琰吧,胸襟开阔,品德如玉,如崔琰清仪,正直睿智。”
“好。”苏萌探上宋清持的额头,烧退了“再躺会儿吧,我去给你端吃的。”
宋清持拉住苏萌摇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身体怎么还是这样破败样子,吹吹风就倒了,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苏萌喋喋不休。
宋清持靠在床头,苍白的笑“你现在倒是有些从前的影子了。”不是道长而是昔窈。宋清持起身下床“我该回去了。”
苏萌当即红了眼,上前拦住了宋清持“烧刚退,你发什么疯?”
“你这是心疼我?”宋清持凑近苏萌耳畔低语,温热的鼻息浮动,“那这场病可算因祸得福。这才是我熟悉的顾昔窈,不会与我刻意保持距离,也不会话里话外透着疏离,有着焦急也有着唾弃,却实实在关心我的感受。宋清持可以休息,刑部侍郎宋大人乃百官楷模,岂能因病懈怠职守。”
宋清持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端端正正地穿好“我走了。”
苏萌一动不动,只是诘问“我不是从前的顾昔窈,你也不是从前的宋子,你所赌的,不过是我会不会担心你的身体,担心到心甘情愿跟你一起回城,回到记忆深处的那个地方。从前的宋子不会步步为营。”
“然也。”宋清持停步“从前相求昔窈,不需要任何理由,而现在服道长,需要恰如其分,又合情合理的理由。”
“三后,我会回来,如果不见晾长,我不仅会以逃犯之罪缉捕,还会出动禁军,心狠手辣如我,到做到,在我们之间没有一个真正的了结前,道长还请稍安勿躁。苏萌与宋鹤雩,昔窈与宋子终究不同,昔窈和宋子青梅莫逆之交,苏萌与宋鹤雩于昨日初相识,眼下看来志趣不相投,惺惺不相惜。”
“大道自然,非人力可强求。”苏萌回望宋清持。
“人定胜。”宋清持拉开门,步履坚定地离开了禅院,不曾回头。
苏萌靠在禅院门口,目送着宋清持孤单影只的背影一步一步远去,如同踏在他心上……
官道上一人一马疾驰而去,苏萌才惊觉原来上山前他欣赏的骑术俊才正是宋清持。
净瞑大师路过瞅了苏萌一眼“愚钝无知。”
苏萌“……”
一人全兄弟情,一人求情人爱自然是大相径庭,殊同归途。
宋清持锱铢必较岂是为儿时玩伴而已。
日上三竿,宋清持都替净瞑大师抄了三卷佛经,苏萌才扛着肉团子打着哈欠过来,眼底乌青一片。
“早。”他一头栽到在宋清持身上“我今也很困,没精神话。”先发制人。
宋清持搂着他的腰,眼里透着不怀好意,内心腹诽:看在你牺牲色相的份上考不考虑放过你呢,只这点色相当然是不够的,所以不能放过。
苏萌仰头诚恳地看宋清持“今睡觉,只睡觉可好。”
“不好。”宋清持毫不留情地拒绝
“堂堂刑部侍郎竟不当值?”苏萌坐起身,离得宋清持远一点,宋清持搂就搂,手也太不老实了。
“你是关心我,还是巴望着我赶紧走?”宋清持笑得耐人寻味。
“后者。”苏萌直截帘
“我告假了,所以,我们从何处起?”宋清持侧身正对苏萌。
苏萌夺门而出,“你自言自语吧。”
“落荒而逃。”宋清持评断
“洪水猛兽。”苏萌回敬。
“何人之过?”宋清持再问
“并不知情。”苏萌走远。
宋清持坐正,毛笔沾了墨,气定神闲继续抄佛经,满室阳光,灿烂一如昨日。
苏萌喝着粥,佐着咸菜啃着馒头,被宋清持摸过的地方麻酥酥的,不得劲儿。苏萌打个冷战,宋子这是多了什么毛病。
宋清持靠在门前笑问“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苏萌咬了一大口馒头“别笑了,心脸又僵了。”
“你知道去哪儿,就不去?”宋清持收了笑,的确舒服了很多
“要么我家,要么我坟上,值得追忆,也尤其适合抒发深情厚谊。你煽情没够是么?”苏萌十分嫌弃。
“你即知煽情,那你昨别哭啊。”宋清持也是毫不嘴软。
“我看你快哭了又碍于侍郎面子不好意思,才替你流泪的。”苏萌鬼话连篇。
“若是我的泪当是冷的,明明淌到我脖子里的热得烫人。”宋清持更是胡言乱语。
“是么?我看看烫到哪儿了。”苏萌伸手扯宋清持衣服,宋清持压住他的手“白日不可宣淫。”
苏萌从怀里摸了符咒出来“鬼上身。”啪得贴宋清持脸上,“好好坐着吧你。”定身咒。苏萌扬长而去,扳回一城,扬眉吐气。乐颠颠地爬回床上睡觉,耳根终于清净了。却丝毫未计之后可能遭遇的代价。
两柱香后,宋清持可以动了,也真的困意来袭,去了一开始为他备好的房间休息,养精蓄锐。
苏萌晌午起身,已不见了宋清持的身影,想着肯定回去了,怡然自乐。
沙弥慌慌张张跑过来“宋先生病了。”
苏萌急忙冲去宋清持房间,握起宋清持的手号脉,风邪入体,引起了高烧,人现在昏厥不醒。苏萌方才想起昨日他们在梅树下,宋清持衣衫单薄在寒风凛冽里一点一点服他,他们在风里站了几个时辰,宋清持偏又耗了一夜不睡。
是他该死,忘了宋子身体从就不好,宋叔怕他早夭,才取名宋清持的。
苏萌写了方子让沙弥去抓药,想想禅院在山顶,沙弥腿脚慢,当即自己纵轻功下山了。
苏萌前脚走,宋清持就睁开眼靠坐在床头,这一病一箭双雕。正和他意。
朝中官员告假,核实情况的官员往往会带一名太医对症,然后奏起皇上。
心焦如焚骂了自己半的苏萌,盯着煎好了药,顾不得烫就一手端着冲进了宋清持的房间,“宋子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