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是深秋,早晚都凉飕飕的,但午时刚过,头顶的阳光还是暖融融的耀眼,整个皇庭内宫似乎都在昏昏欲睡。
凤栖宫门口的几个宫女,却丝毫不敢倦怠,因为皇后的亲妹妹,也就是将军府的二夫人,刚刚脸色青黑,一脸气愤地匆匆赶了过来。
每次都是二夫人前脚进去,皇后的吩咐便随之斥了出来:哪怕是只蚊子,都要把它挡在凤栖宫的门外。
两排的婢女严严正正地恭立在门的两侧,哪个也不敢偷懒。
皇后虽对先皇的侧妃和宫女们十分可亲,一副胸怀四海母仪天下的端然模样,可私下到底是如何的暴躁易怒,怕是只有她们这些端茶送水的小宫女才知晓。
“碧莲,给本宫端来两碗莲子羹。”皇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姐姐从将军府跑来看自己,自是开心。
叫做碧莲的一等宫女听闻皇后的心情不错,提着的心便放下些许,这下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粗手粗脚挨打了。
她向前一步,恭敬称是。
很快碧莲便从厨房回转过来,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她的孪生妹妹碧玉深得皇后喜爱,前些日子便被派到将军府,去伺候安大小姐了。
趁着皇后高兴,说不定能上前请个愿,等哪天二夫人再来时,能带上自己的妹妹。
再说,现在皇后和二夫人聊的正欢,将心比心,能答应的可能性便很高了。
如此想着,碧莲轻笑出了声。
马上便进皇后的寝宫,碧莲敛了敛笑容,微微低着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将两碗莲子羹平平稳稳地放到了桌子上。
两手垂在身侧,她有些不安地搓着衣角,思虑着如何开口。
也怪自己嘴笨不会说,要是换做妹妹碧玉,皇后肯定乐呵呵地答应了。
“你戳在这干嘛,赶紧下去。”见碧莲干巴巴地在那碍自己的眼,原本心情不错的皇后,脸上平添一副厌恶。
碧莲的嘴只是张了张,终是没说出口,便恭敬地行了礼向外走去。
“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不知皇后生了哪门子的气,刚端上的莲子羹直接砸了过来,溅得碧莲的后腿火辣辣的疼。
“姐姐你看,这下人就是欠收拾。”皇后捂嘴笑着,眼里却掩不住嫌弃。
“还真是。”二夫人也一脸鄙夷,唇角勾出浓浓的笑意。
“嘶,”碧莲不由得怏怏地吃痛,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忍着疼去捡地上的碎片。
她的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二夫人这才看清了这丫头的模样,顿时像吃了炸药包一般,气上头来。
“你便是碧玉那个贱丫头的孪生姐姐?“
碧莲惊慌地点了点头,纵然再愚笨,也预料到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二夫人像吃了炸药一般,指着她的鼻子怒气冲天地喊道,“要不是碧玉那贱丫头在厨房贪睡,我的好女儿怎能像中了邪般地睡过去,最后只能被辣椒水泼醒!”
随后又一脸可怜地转向了皇后,“妹妹,安蔷现在别说是吃饭,连说个话都张不开嘴,姐姐一看她那惨不忍睹的小脸和可怜兮兮的眼睛,你不知道,姐姐心里苦啊~”
说着说着,二夫人厌恶至极的神情便逐渐变得伤心起来,最后不能自已般,泪水也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皇后看着也泛起了一阵心疼,气势汹汹地拿起盛满热茶的玉壶,冲着碧莲的头就砸了下去,“那小丫头平时精明,一到将军府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就该打,死死地打。”
碧莲知道皇后这是拿自己出气,丝毫不敢闪躲,她紧合着双眼,感到额头一阵滚烫,清润的茶香和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扑鼻翼。
二夫人的嘴角勾起一丝阴笑,冷嗤道,?“打怎能解我的狠,我叫府丁一刀一刀地划着她的脸,要不是在这看到碧莲,我都有点忘了她以前的模样了。”
碧莲在下面瑟瑟发抖,阴蒙蒙的眼里混满了泪水和茶水。
皇后冷的骇人的眼角撇了一眼碧莲,愤愤道,“一个狂妄自大,一个笨手笨脚,也不知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你自己去领五十大板!”随后眼角又漾起一片笑意,“还是姐姐的办法好,刚刚姐姐说到太妃突然到了将军府,不知是如何应对的?”
碧莲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二夫人端起身侧的莲子羹,舀了一小口,眼角的冷寒遮掩住了显而易见的余慌。“当时太我心里发怵的紧,便言碧玉那个小妮子推的安蔷,勉强糊弄过去,要不,这次姐姐可真是栽到了太妃手里。”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要说这事也的确邪门,好好的慕容轩说倒就倒了。”
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眼神凌厉的咄咄逼人,”安蔷是我唯一的侄女,也是我自小看大的,纵是太妃,也休敢动安蔷分毫。”
“幸好你高坐后位,能给姐姐和安蔷一些底气,“二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吃尽了天下的委屈,”不然我现在,诶,哪还能来皇宫看你,你是不知道,太妃走了之后,安志成那个老家伙都没给我好脸色看,要没有妹妹这层关系,姐姐呀,怕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二夫人此言倒是不假,安志成与二夫人早已是貌合神离,若不是怕开罪了皇后,她哪能在王爷府兴风作浪这么多年。
皇后将手放在二夫人的胳膊上,轻轻拍了几下宽慰道,“咱们姐妹是一母同胞,自是要站在一起的,太妃母子俩我也早便受够了,前几日我还督促晨儿去练兵场犒劳士兵笼络军心,等想法子把军权要回来,我第一个要杀尽的,便是他王爷府。”
二夫人听闻,眉宇间霎时清朗了些许,但随之又添了一丝愁色,“妹妹自儿时便总叫姐姐烦心,如今也不能帮上姐姐些忙,心中着实有愧啊。
说完二夫人的眼里雾蒙蒙的,氤氲的水珠随时可能冲将出来。
皇后嘴角含笑,“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等安蔷做了太子妃,晨儿登基,咱俩便可安心享些清福了。”
“我就怕慕容轩在太子登基前做点什么,这五年的时间,总难免夜长梦多。”二夫人的愁容又深了些许。
“最近文相丞来教晨儿一些功法,我也对他左敲右击,叫他认清形势,他一直哼哈应承,滑得像个老狐狸。”皇后神色复杂,令人琢磨不透。
“拉拢相丞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但他绝非善茬,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善其身,怕是不好办。”
“确实不好办,”皇后冷哼了一声,笑的有些发麻,“所以我得感谢他那百无一用的宝贝儿子文自墨。”
“哦?”二夫人起了好奇心。
“他那儿子一心好色,强抢良家妇女惯了,相丞溺爱儿子,平素也不太管他。“
”前些日子他在街上调侃两个姑娘,害得两人双双投河自尽,后来才得知那是兵部侍郎李猛的两个女儿,小的才十一岁。”
“李猛才刚从萦城调到皇城,正在喝同僚们的贺酒,就听到了自己女儿投河的噩耗,气的拿着剑就冲到了相丞府。“
“相丞生怕自己的儿子有个闪失,叫家丁从后门来求的我。”
“那后来怎么样了?”二夫人兴致盎然。
“姐姐我呀,亲自到了相丞府门口,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李猛,后来找了个由头,把他掉到离城了。”
二夫人面露忧色,“离城?那不是挨着幽城的边境吗?慕容轩刚把他调回皇城,太子手上连兵符都没有就…”
二夫人镇定自若,小算盘敲得啪啪响?“这整个璃南,都以为王爷府和东宫相辅相成,除了调取军队,随便打发几个侍郎,太子的旨意就足够了,谁会去刻意看是太子的意思还是他慕容轩的意思?”
看着二夫人依旧杞人忧天的模样,皇后颦了颦眉,自己的妹妹就是胆量太小,才会让凤倾城那个妖精在将军府苟活到今天。
今日生的气太多,不想也罢。
她眼波微转,一只手抓起二夫人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妹妹,你都不知,相丞为了摆明自己的决心,在羌柳城好生伺候了一下慕容轩和安念那个小狐狸精。”
既然姐姐不担心擅自动用军令的事,自己又瞎操哪门子的心,二夫人笑容展得像是萝卜开出了花,“可是真的?”
皇后勾起一边的嘴角,“是真的,相丞想设计让将军府和王爷府闹翻,派人刺伤了安念,只是她真是命大,竟然没死了,不过那罪,也够她受一阵子的了。”
二夫人得意洋洋,“重要的是相丞是要与太子同仇敌忾了,不着急,以后日子长着呐?。”
“就是,”皇后应和道,“我这次算是真正领略到相丞的谋略,这次不仅伤了安念,还在他们的房间查到了柳藏库的出账明细,相丞说有一大笔金子去年无故被抢,慕容轩查账本可能是发现了些什么。”
“羌柳城从未向太子报过此事?”
皇后眼里闪出意思阴冷的光“太子看的奏折,都是慕容轩挑剩下的,报不报的,也只有慕容轩才知道了。”
“我今日在将军府听说,王爷这场病得病个五日,加上他出皇城半月余,丝毫未理国事,不如趁此时机,找相丞商议一番,助太子收回些实权。”
皇后一脸难色,喟叹道,“这些日子,我和相丞又何曾没试过?只是慕容轩根基太硬,他们根本无动于衷。”
二夫人的眼睛贼溜溜的转着,“这次不一样,慕容轩毫无缘就倒在了将军府前,在上面多做些文章,或许可行。”
一听此言,皇后的眼角渐渐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