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走了不到半刻,便有人将那车菜给推了过来。
三人站起颔首道谢,又投入到洗碗刷筷的建功伟业之中。
刘婶看上去心善,相处起来更是极好说话,毫无城府。
“推来的都是素菜,俺去抓些个兔子,好让大家中午开个荤!”慕容轩浑厚一笑,抖了抖手上的水,起身便走。
“比老鼠还滑头,说不定到哪躲清闲呢!”安念看着他消失在门口,长叹了口气后便开始抱怨起来。
“大壮媳妇儿,大壮人老实着呢!万一听见你说的话,不得多伤心呢!”刘婶一脸规劝,刷碗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像是不知累一样。
安念扁了扁嘴,要是璃南的王爷因为我伤心,不得冬雷震震夏雨雪啊!
“刘婶儿,”还是把死瞪着门口的视线收回来,脸上满是笑意道,“他是什么人我知道,我就是埋怨埋怨而已。”
刘婶满意地笑笑,眼里满是疼爱。
“对了婶儿,”安念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离她坐得更近了一些,“那个…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见大壮哥好像在送你簪子,她是不是你亲侄儿啊。”
虽然慕容轩说没有人将亲婶子送进狼窝,但不这么问?,安念不知该怎么措辞,总不能初次见面,就问木匠是不是看上了比他大一轮的婶子?
“我的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要真有个侄子就好了,木匠喜欢雕刻,尤其喜欢这些小玩意,便送给我一只。”刘婶的嘴角挽起,眼睛像在似有似无地盯着空中一个虚无的点。
安念心中泛起一阵别样的酸涩,看着刘婶憔悴的脸,不知是苦熬了多少年头,才能将亲人的离世说的如此平淡。
“这簪子确实好看。”安念由衷地赞了一句,眼睛盯着手上的碗,不敢从刘婶那副云淡风轻的外表向里窥探。
“我也很得意这簪子,”刘婶的笑意深了些,“很快他也会送你的,每次来新的厨娘,他都会根据年龄啊,脸型啊,自己琢磨着做簪子。”
“没想到木匠大哥的心竟然如此细,”安念甩了甩酸麻的胳膊,“那些厨娘是不是嫌活太累,都走了?”
“都来这找活计了,还嫌什么累不累的,”刘婶转了转脖子,又挺了挺佝偻的腰?,“最近这里新来了一个管事的,脾气大着呢,有一次吃她俩做的菜不合胃口,就把俩人赶下山去了。”
“这,这样啊…”安念背脊冷汗直流,这慕容轩做菜到底有没有个准,别再一口爷长一口爷短地来到这,灰溜溜地被赶回去…可就成了笑话了…
“大壮媳妇儿,我没有看低你们的意思…”见安念的眼底飘忽,刘婶赶紧解释,生怕自己的话叫人多想。
安念半垂着眼帘,“刘婶儿,没事,我就是担心我和大壮做菜不行,也被人撵出去”
“既然他们主动叫你来做饭,你不用担心,他们定然是不会挑出个一二三四五的。”
他们想要的,明明是笙芜啊…安念心里像是熬着一锅龙胆黄连汤,苦得她上不来,下不去的。
晚秋最大的特点莫过于早晚如寒冬,中午像酷暑,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安念心中的汤开始翻滚了起来,这该死的慕容轩,都快做饭了也不死回来…
“婶子,媳妇儿,俺回来了。”慕容轩的声音飘进了安念的耳朵,像一支强心剂打进了她的静脉。
“还知道回来!”安念心里笑着,脸上崩得像个拉满弦的弓箭。
“俺这紧赶慢赶嘛!”说着卸下了一个框娄,“婶子你先去烧水吧,等俺媳妇帮俺把这些兔子处理喽,咱们直接弄个酱烧兔块!”
“诶。”刘婶甩了甩手,应着进了厨房。
安念刷碗刷的手上酸麻无比,一脸凝重地跟他过去,看着一筐毛茸茸的糯米团子一动不动,嫌弃地睨了他一眼,“这么可爱的东西你也舍得!”
慕容轩干笑一声,“等上了饭桌,你吐出的骨头不一定比我少。”
安念扁了扁嘴,“这么长时间,你就打了这一筐兔子?”
这可是一筐,一筐好吗?安念说完就后悔了,把她扔在这搁三个月,都不一定能逮到一只。
慕容轩没跟她顶嘴,只是利索地拿出一只兔子,顺手牵过旁边的利刀,“我刚才翻了两座山,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安念别过脸去,不想看那杀生的一幕,“发现了什么?”
“那座山有丁香花的味道,再翻一座,就是日照山,我用硫磺粉做了标记,并且在西木街入口留了暗号,从日照山过来更安全些。”
什么?这竟然和日照山很近?他还来回翻了三座山,又打了这么多兔子,安念一脸惊异,继而汗颜,这璃南的战神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很厉害嘛,”安念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尽量掩盖自己五体投地的花痴形象,“我问了,那个簪子是木工给刘婶打的。”
“很奇怪。”
安念扁扁嘴,“哪里奇怪,还不许大男人有个正儿八经的爱好了?”
“我是说,刘婶头上的簪子,与醉欢楼鸢尾头上的簪子,都出自一人之手。”
蹲在那里看天空的安念,一个惊吓,仰在了慕容轩的身上。
感觉手上一阵湿润,安念像个没爪子的小鸡一样来回扑腾,“这…这啥呀…”
“兔子血。”耳边飘来淡淡一句话。
安念的汗毛都快立了起来,反手抱住了慕容轩,“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感觉腹部也湿啊!”
“我手上拿着兔子,你好像压到我的手了…”极轻的声音散在空气中,像点了原子弹的火芯线,瞬间将安念炸的外焦里嫩。
“啊啊啊啊!”
慕容轩笑看着脸上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安念四下逃窜,摇了摇头,低头又忙活起来。
四下逃窜的人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洗了又洗,擦了又擦,抬手一闻,感觉还是有一股隐隐的异味。
洗的泛白的手又扔进了盆里,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这墨枫的易容术还真是绝了,刷了这么多碗筷,还拿皂蹭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掉啊!”
“如果墨枫不给你卸妆,你这辈子就是这模样了。”
不知何时,慕容轩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像是刷碗一样蹭着自己的手,满怀期待地把爪子伸出来,嘀咕一番再呜呼哀哉地放回去。
“你吓死我得了。”安念跳到旁边,“你当我是猫呢,有九条命?”
“猫也得有个猫的乖巧样子,你嘛,”慕容轩沉了一会儿,向厨房走去,一喝道,“赶紧过来打下手!”
“我哪里不乖巧了?你哪只眼看我不乖巧了?”安念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
慕容轩本就长手长脚,步子又倒得飞快,安念垫着脚去追,距离却越来越远。
烧水的刘婶子在灶堂移了移身子,慈爱的目光盯着一脸笑意的俩人,脸上却涌起无限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