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院里每一口呼吸全是苦药味,就连寒冬里开出来的腊梅都是药味。其他人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苏相思出门了,在廊下偶尔还能听见里面传出来阵阵咳嗽声。
虽说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府里还真没有任何一个人传话进来问候苏相思的病情。
当真有一副全部人在这里孤苦致死的感觉。
聂永握着扇子轻轻扇小炉子的炭火,只要把药坛子里的汁水熬煮成一碗,就可以送去给苏相思。
自从她病了之后,晚饭的胃口都是偏清淡。送三样菜过去,动筷子的都不到一半。
到底是什么病来得如此凶狠,居然一天比一天虚弱。
“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日日夜夜这样喝着也不是办法,是药三分毒。”
自从苏相思病了之后,宁婷婷和白若就不能进到里屋伺候。松香和柳絮又守得严,里面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
熬药也全都是过聂永和松香的手,她想动个小手脚也没机会。
聂永听她话里带有试探的意思,斜她一眼,只是随意道:“寒冬里身子不利索罢了。”
宁婷婷咬唇,苏相思明明就是中毒了,所有人都在瞒着她。
“外边下着雪,还是我给小姐送药吧。”
微微侧身,聂永就避开她伸出来的手,平淡道:“不用了,把你手里的活忙完吧。”
苏相思不明说,他也能感觉整个听竹院的人都在疏离宁婷婷。
一开始他对她的印象就不好,加上她故意陷害白若大闹了一通。平日里是连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还真是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宁婷婷尴尬站在原地,把手慢慢放回。她算是明白了,大家都是同个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在防着她。
每个人的眼神如同针扎那般在她身上,她又如何不明白其他人对她的冷漠?
要不是身上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她一刻也受不了这个氛围还继续呆在听竹院,苏相思赏赐的那些东西换了钱,足够她这辈子潇洒快活。
现在她也急着摆脱重重压力,继续呆下去。要么被苏相思继续针对玩弄,要么就是被瑜王折磨至死。
床榻的小矮桌上摆了五瓶瓷瓶,季温依次把里面的药汁滴进熬好的药汁里。每多加一滴,药味就越重。
里面还夹着让人形容不出的难闻感觉。
最后调好了便是一碗墨绿色浑浊的药汁,不好看也没让人喝得下嘴的胃口。
苏相思的脸色简直比这药还要苦:“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喝了几天的药,脸色都发青了。”
“有是有,那法子还得连喝五天的药。”季温语气里含着调笑的意味。
给她开的药并非只是普通的药材熬制,多添了几味药进去,比寻常的中药味道更重些。这才让她没喝多少次就已经怕了。
“喝下去之后,为师帮你封住经脉和穴位。会疼痛难耐,你且要撑住。万万不能昏迷过去。”
还是那副谨慎严肃的口吻,苏相思反而有心思笑出来:“这可要疼多久啊?”
季温淡淡的目光注视着她,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道:“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天一夜。”
他解药是有,最关键的还是要靠她自己的能撑过去。
笑意凝固在嘴角,欲哭无泪。
师傅,你真的不是来坑我的?
喝药之前已经吃过了许多甜嘴的糕点和蜜饯,就是为了重换中药的甘苦味道。
哪怕已经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端起瓷碗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活了十几年,这个是她闻过最让人难受的气味。
再次深呼吸,闭上眼仰头就把药汁往嘴里灌。
舌尖弥漫出来的苦味让苏相思难受的溢出眼泪,只是两三口的事情,居然流了满脸的眼泪。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在吃这些让人舌头苦得发直的药。
这般难受松香看着也心疼,让她服下准备好的蜜羹,作用也只是微乎其微。
苏相思只觉得那药汁,从嘴巴苦到了心里。
太遭罪了啊。
季温即使已经封住她的经脉,可还能感觉到一股气流游走在她的体内。当那股气已经顺着血液到脚底时候,苏相思觉得身子不对劲。
先是头疼,突突做疼,稍微偏下脑袋就隐隐作痛。就是有把坠子用力凿开她的脑袋壳。
脑袋嗡嗡响,很有节奏的疼感让她措手不及。
头上这样的疼痛感苏相思尚且还是接受忍耐,只不过维持了一盏茶时间,脑袋又恢复了平静。
才刚轻松了几个呼吸间,两条腿同时传出被针扎的痛感。
根根细小的银针毫不留情全根没入她的双腿。
身子狠狠一颤,实在是太疼了。忍不住胡乱瞪几下腿,反而让痛感更加强烈。想翻身,只是稍微用到脚的地方,就会让痛感加剧。
只能双腿干躺着不能随意乱动,她还没能熟悉这个痛感,腿上又传来另一种感觉。
两个锯子正在磨她的双腿,而且是生锈发钝的锯子。在她的腿上左右拉锯,想要砍断她的腿。
疼得她紧咬着牙关,这次的痛感可比刚才的来的更快更强烈。大小腿的肌肉里感觉是被撕裂。
她能幻想得出来,她双腿里的肌肉正在一点点撕扯。
屋子里只有她和季温,后者没说话,但是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看得出他此刻有多紧张。
几年过去了,镇北制作出来的毒药让他更加棘手,但不代表没有办法。
否则神医的名号是白当了。
双腿发颤发疼,苏相思隐忍着痛意不发出声。
半柱香双腿的痛感过去之后,早就已经没有了知觉,根本感觉不到下半身存在。
苏相思疼得说话发虚,缓和了半会才出声:“接下去会会疼哪里?”
季温勾唇:“你猜。”
床上那个人气到没力气骂人,直到傍晚时分。苏相思体内也没有任痛感,只是季温迟迟不离开,她也猜到几分。
怕是最重要的情况是要等到后半夜。
只是头疼和腿疼就让她虚脱难耐,也不知道后半夜会有多难受。
而且她休息了许久,双腿还是没有任何知觉,季温也没有帮她施针的意思。只是把了个脉便有去捣鼓那些药材。
聂永照顾她的胃口,多做了道药膳,反而让她没有任何食欲。
季温把药膳硬塞进她手里:“不吃,后半夜可没力气支撑到后半夜,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欲哭无泪,苏相思也只能毫无感情的吃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