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居然露了脸,气温也有所回暖。李陶陶心情大好,这段时间,她真是受够了那样灰蒙蒙的天。她叫李瑛搬出她的古琴,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优雅地弹着琴。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她喜欢喝的茶,以及几碟果脯。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这才叫生活嘛,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她果然继承了原主弹琴的技能,这一点让她分外满意。想想前世,忍不住泪流满面。活得像条狗,累得像匹骡子,就连学个乐器,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达成,难怪老天要安排一场车祸了,她的人生也的确没有价值。
她心念一动,突然就想到了“沧海一声笑”。这是她前世比较喜欢的一首曲子,豪迈狂放,沧桑淡泊,似乎很贴合她的心境。她尝试着想把它用古琴表现出来,无奈她没受过古代的音乐教育,连最基本的五音都掌握不好。她倒是知道,宫、商、角、徵、羽,对应现代的1、2、3、5、6。可知道是一回事,能熟练运用却是另一回事啊。
再说,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弹琴技能,但只限于原主会弹的那些,像这样的“发明创造”,她就无计可施了。李陶陶并不打算放弃,闲着也是闲着嘛。她也不怕麻烦,一点一点琢磨着,琴声断断续续,偶尔倒也能弹对几个音调。
她自己虽然乐在其中,客房里的人却不厌其烦。傅嘉昱走出院子,来到李陶陶跟前,淡定地说:“能让我来试试吗?”李陶陶又惊又喜,赶紧起身,退位让贤。这傅二郎原来文武双全啊,不仅武艺高强,连乐器也会?傅嘉昱问:“会唱吗?”李陶陶傻傻地点点头。“那你先唱一遍。”
李陶陶回忆了一下,歌词好像有点模糊了,没事,曲调还牢牢地记得呢。“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曲终了,傅嘉昱却有点呆呆傻傻,李陶陶一阵暗笑,嘿嘿,被震住了吧。她故意问道:“怎么样?好听吗?”傅嘉昱回过神来,点点头,“此曲豪迈洒脱,让人顿时心胸开阔。只是有点奇怪,我怎么从未听过?按说这样的乐曲应该流传甚广······”
李陶陶眨眨眼,“那你会弹了吗?”“我试试看吧。”傅嘉昱略一沉思,轻抚琴弦,一曲“沧海一声笑”居然从他指尖流泻出来,古朴清幽,慷概激昂,跟原版居然差别不大。这记忆,这技能,人才啊,李陶陶叹为观止。看来这傅二郎,从小到大,一定是个学霸一样的存在。
接下来,李陶陶又把原版唱了一遍,傅嘉昱改正了几个错误之处。其实这具身体的嗓音还是不错的,低沉中带点磁性,只要不和胭脂那样专业的人才相比,还是蛮好听的。这第二遍,李陶陶自我感觉就唱得非常不错,比起前世的她不要好太多,前世,她在音乐这一块,总是缺失的。
傅嘉昱在弹对了所有的音符之后,就开始教授李陶陶,她也颇为认真,努力地记着指法。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一天下来,李陶陶倒是勉强会弹了,但离娴熟和动听,却还差上好大一截,这就需要时间来练习了。
当晚,客房里却传出一阵萧声,婉转舒缓,悠扬玲琅,正是那“沧海一声笑”。李陶陶静静地听着,竟有些痴了。那萧声行云流水,若虚若幻,配合着那样的曲调,竟是如此地契合完美。原来,这曲子就应该用萧来演奏啊。李陶陶恍然大悟,是呀,电影里,演员不就是拿着一支萧吗?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宅子,都被琴声和萧声包围着。李陶陶自然是练习她的“沧海一声笑”,心里却老是痒痒的,有个念头蠢蠢欲动,压抑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她把“倩女幽魂”的主题曲“路随人茫茫”,也显摆着推荐给了傅嘉昱,果然又赢得他好一阵惊艳。这首曲子也是她前世为数不多的喜爱之一。
傅嘉昱拿着一支萧,这次却花了许多时间,才把这首“路随人茫茫”复制了下来。因为古代音乐只有五音,他必须经过一些调整和修改,才能和现代的曲谱融会贯通。“沧海一声笑”却是现代人模仿的古代五音所作,所以相对来说,难度较低。
他似乎颇为喜欢这首“路随人茫茫”,几乎大半天时间都在吹奏。刚开始,李陶陶还听得有点陶醉,多美的萧声啊,如泣如诉,悠幽凄清,勾起了她对前世足够多的回忆。到后来就有点烦了,开始后悔不应该把这首曲子贡献出来。再好听,也架不住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吧?老大,咱能换一首曲调吹吹吗?
两三天之后,李陶陶的“沧海一声笑”就弹得有模有样了。虽然没有天分,但勤能补拙,一曲下来,居然也能弹出大气磅礴,气贯长虹的气势。傅嘉昱听了,心神激荡,忍不住拿起洞萧,和了起来。这两人都是有胸襟气魄的人,这一琴箫和鸣,波澜壮阔,气吞山河。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志趣相投,酣畅淋漓的痛快之感。
接下来几天,傅嘉昱把“路随人茫茫”也教给了李陶陶,还耐心地传授给她一些古代音乐的基本知识。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李陶陶好奇地问:“老傅,你不是从小习武吗?而且和我妹婿又是同窗,难道还有时间学乐器?”傅嘉昱淡淡地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像我们这样的门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了,这是安身立命之本。”
李陶陶很想追问一句,你们这样的门第到底是什么样的门第?这段时间,两人虽然相处融洽,但也没熟到能追问人家私事的程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傅嘉昱必定是出自高门,从他的言谈教养,从他的志向抱负,从他必须要学的“君子六艺”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貌似又很落魄失意的样子?难道真是家族败落?李陶陶顿生怜悯之心,由奢入俭难,而且世态炎凉,尽是落井下石之辈,他定是受了不少的冷眼和嘲笑,难怪看起来这么孤独和冰冷了。
李陶陶的琴艺在傅嘉昱的指点下,一日千里,精进不少。两人时不时地合奏一曲,倒也配合默契,相得益彰。这天弹罢“男儿当自强”,李陶陶笑着说:“老傅,我看这首曲子可以做你们军队的军歌,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对了,你们军队有军歌吗?”傅嘉昱摇摇头,心里却思忖着,这首“男儿当自强”壮怀激烈,鼓舞志气,说不定真的可以试一试?
因为音乐,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彼此之间,也有了些了解。傅嘉昱之所以这样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一是因为他从小的经历,孤独冷漠惯了,不喜与人亲近。二是因为在军营里,他身居高位,发号施令已成常态,不耐烦跟普通人交流。所以才这么傲娇?
傅嘉昱也有些感慨。二十九年以来,他性子冷淡,孤僻沉默,因此也没有几个能说得来的朋友。没想到这次受人所托来到庐州,竟然结识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女子,更神奇的是,居然还让他有知己之感。
她见闻广博,世事洞悉,跟她聊天,总是愉悦舒适。她为人热情,风趣幽默,并没有被他的冷漠所吓退,一心一意和他做朋友,自来熟地连“老傅”都叫上了。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让人放松,让人不知不觉地想倾述……这样带有烟火气息的生活,是他从未经历过的,貌似也还不错?
其间又下了一场大雪,杜德纯卫正则并没有因为天气的恶劣,而有机会偷懒,傅嘉昱把练武的场地改在了大厅进行。并且更加严苛,每日的训练强度也有所增加。
这样弹琴吹萧,吃喝说笑的美好日子,过到初十也就结束了。二月十八日就是县试的日子,因此大童班的四个孩子,在正月十一就开始了勤学苦读。李陶陶也全副精力地投入到教学之中,她恨不得把超越千年的见识和观点,一股脑地全部传授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