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离开学还有个把月时间,李陶陶就打算去越州走一趟。傅诚早就来了消息,说是跟她娘家的堂伯堂哥们联系上了,他们邀请她回去走一走,看一看。
李举人李茂兄弟三人,他排行第二,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妹。妹妹嫁得不是很好,那时李举人还没有功名,李家也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他的哥哥和弟弟,都是做生意的好手,唯独李茂有读书人的慧根,全家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全力供奉李茂求学,到底还是考上了举人,全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后来李茂父母相继过世,三兄弟就分了家。哥哥弟弟倒是没亏待李茂,虽然他一文钱都没赚过,但毕竟有功名在身,家里经商种田都仰仗他不少。虽然分了家,李茂却不善经营,就把他名下的所有产业,继续托了哥哥弟弟管理。
他自己则继续求学,希望能更进一步。待得两个女儿都嫁了,李茂不仅功名没有着落,连儿子也没有一个。这些年,他也买了两个小妾,别说儿子,连女儿都不曾再有,倒害得李陶陶她娘,在争风吃醋中郁郁而终。
没有儿子一事,终究成了李茂的心病。他忧郁成疾,一病不起,拖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驾鹤西去。李陶陶和李蓁蓁倒是回去奔过丧,不过两个女婿都没回。生意上的事又一惯是叔伯们在打理,所以这姐俩也没有心思过问财产的事,处理好父亲的后事之后,她们就匆匆离去。
越州在大唐三十多个藩镇里属于浙东,是观察使治所,又是沿海城市,所以商贸异常繁荣。离庐州也不是很远,至少比长安近上许多。李陶陶一合计,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能办成她想办的事。这一趟,她必须得走。
她把家里二班的六个孩子暂时托了杜德纯管理,并安排好课程,二班已经开始在学习考秀才的一些初级教程了。虽然有的孩子比杜德纯还年长一些,但鉴于杜德纯少年老成,又有神童的光环加持,而且功名在身,所以大家无不心悦诚服。
李陶陶带了李瑛和福庆前去,心里想着,要买几个男仆了,不然这一家的妇孺,要真碰到点事,一点武力值都没有。可不是吗,她们这一走,家里就剩下李嬷嬷,如娘,杜德纯,卫正则老小四人。
在古代坐马车旅游,绝对是件辛苦的事,而且因为时间不宽裕,赶路还比较急的情况下,就更加难以忍受。幸亏带了福庆,一路上在哪里打尖歇脚,过了这个州该到哪个县,出了这条道再走哪条路,都是他在张罗询问。
本来李陶陶是想雇辆马车的,可这么长的路途,一来一回,价格也不便宜,都赶得上买一辆了。再说凭她现在的身家,一辆马车还是买得起的。可她刚一有这个想法,三班的一个家长就得了信,一大早就送来一辆崭新的马车,还附送车夫一名。
本来在古代,送有功名的读书人田产仆从,也是一种惯例,算是投资吧。可李陶陶来自现代呀,多拿人家一分钱都会不安。她好说歹说人家才勉强收了一点银子,李陶陶都怀疑不够半价?唉,至少是给了钱了,聊以***。或者她的确该入乡随俗?瞧那家长一脸受辱的样子······
路上行了十多天,这天终于进了越州城,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还有不少外国人。李陶陶看着这场景,居然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在家的时候,李陶陶就和李嬷嬷打听清楚了,自家住在双桂巷。所以福庆一问路人,双桂巷的李昌李员外,路人很爽快地就指了方向。
李宅是一片很大的江南风格的园林住宅,因为弟兄三个分家,所以这份祖产也被分成了三份,三家人改从不同的大门出入。大伯李昌不在家,他家大郎李学林接待了李陶陶。并叫小厮去通知三叔家的人前来相见。
李学林三十多岁,中等个儿,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大伯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李学林是嫡子,庶子叫李学枫,比李陶陶大五岁。因为儿子少,大伯家也没什么嫡庶之分,两位堂兄都是大伯的左膀右臂。因为李家有跑海外的商船,今天正好返航进港,李昌就带着李学枫去了码头,所以才不在家的。李陶陶一喜,她就知道她的这个思路是对的,李家果然有熟悉的海外路线。
这时,三叔带着两个儿子也过来了。三叔李盛,有嫡子两个,庶子一个。前面两个大的,都是正妻所出。老大李学杨一早也去了港口,现在来的是老二李学楠,老三李学桐。大家又一通序齿见礼。
李盛和李学林对望一眼,脸色都是阴晴不定,各自琢磨着李陶陶的来意。李陶陶察言观色,很自然地解释道:“自从去年七月开始,我就一直梦见亡父,心里颇为不安。正好我儿德纯又中了秀才,所以特意回来一趟,告知亡父这个好消息,顺便扫扫墓,上几柱香。”说罢,面有戚色。
李学林面色和缓,难道是他想错了?这二娘不是来争夺家产的?听闻侄儿高中秀才,心下也是一喜,李家在他这一辈乃至下一辈,就没有一个能读书的,难道李家读书的遗传都被二叔家得去了?既然这侄儿能考中秀才,想来也是前程远大,看来这门亲戚还是要多多走动才好。
于是他开口问道:“好像我那侄儿年岁尚轻吧?”“是的,今年刚满九岁。”什么?“”李学林满脸地不可置信,“这么小就中了秀才?榜上多少名?”他心想,莫不是考官看他年少,一时怜悯,才点了他忝居末位吧?
“今年的院试,德纯在榜上排名第一。”李陶陶一脸的谦虚,“不光是院试,县试和府试也是第一名。”李学林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那不就是‘小三元’吗!此子才华竟然如此之高?!而且才九岁,简直就是神童啊。”“是的,现在不光我们庐州,整个淮南都在说他是神童,连节度使黄使君都惊动了。”李陶陶也想低调,可她一个寡妇,要想拿回产业,不拿出她神童儿子镇不住邪啊。
李家众人议论纷纷,不敢置信。这二娘莫非是在吹牛?可这种事情,一到教学司就能查个清清楚楚,撒谎完全没有必要。三叔李盛感慨道:“此子竟然比他父亲还要强上许多!我记得杜举人是在十五六岁上才中的秀才吧?是的,二哥这么跟我说过。”他高兴地说:“这么说,德纯中举,中进士那是指日可待了?!他们杜家可真是有读书的遗传啊。”说罢,一脸的羡慕和失落。
李陶陶却认真地说:“三叔,我倒觉得德纯是遗传了他外祖呢。”李盛又惊又喜,“是吗?你真这么觉得?”“是啊,这孩子,好多地方都像他外祖,跟杜家人一点不像,倒像是我们李家的孩子呢。”李陶陶拼命拉近关系,心里只能对杜举人说抱歉了。
李家众人喜出望外,李学林更是高兴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听二娘这意思,他们娘俩以后是要仰仗他们李家了?是啊,这杜家也没什么人了,这侄儿以后做了官,还少得了他们李家的好处吗?难道他们李家真的要风生水起了?
可怜他李家一介商户,虽然赚了一些钱,但走到哪里都是卑躬屈膝,四面讨好。天天如履薄冰,生怕一时不慎得罪哪尊大佛,身家性命都不保。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尽全力供养二叔读书,还不是指望他取得功名,保家族繁荣昌盛吗?事实也证明,当初的谋算的确是对的,有几年,李家也的确腰板挺直,只可惜二叔去得太早,李家又再无读书人······
李陶陶一路舟车劳顿,实在疲乏,又觉得今天也不宜多说了,总要给点时间,让人家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吧?她稍微一露出劳累之色,李学林马上就感觉到了。他叫了大娘子来,千叮万嘱让她好好照顾二娘。李陶陶也从善如流地去了后院歇息。
李家众人赶紧派小厮去到港口喊回李昌,李学枫,李学杨,一家人紧急开会,商量对策。李茂家这二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这次回娘家,难道真的是想拿回她父亲的产业?她只是想拿回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呢还是全部?那么他们到底给还是不给?如果给又应该给多少呢?而且这二娘有个前程远大的儿子,他们是不能得罪了,那是否能找到个,令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