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的来信中,提到过大伯,三叔的家庭状况,所以李陶陶早就准备好了礼品。既然有求于人,当然是礼多人不怪。大伯李昌一妻两妾,有一妾生女,已出嫁。大儿子李学林有一妻一妾,一儿一女,皆是正妻所出。小儿子李学枫也是妻妾各一人,不过正妻所出只得一女,两个儿子皆是庶出。一大家子同住在一起,倒也热闹。
三叔李盛正妻已逝,只有一妾。老大李学杨按排行应该是三郎,跟李陶陶一般大小,一妻一子。老二李学楠比李陶陶稍小一些,排行四郎,一妻两个女儿。最小的五郎李学桐还不到二十,正在说亲中。
除了丰厚的庐州土产和“瓷雅轩”的瓷器字画而外,李陶陶为所有的女眷都准备了一套“北方有佳人”出品的衣衫,而且连首饰钗环都配套好了的。大伯母和那三位姨娘的,是民国太太装。几位堂嫂的,包括小妾,是斜襟收腰短款配长裙的民国淑女装。正当年华的两位少女以及两个女童,则是改良版的西式蓬蓬长裙,很仙很美。这样新奇时髦的礼物,立刻征服了大小女人们的心,李陶陶也因此获得女眷们的一致好评。
晚上,卧房里,大伯母姚氏一边服侍李昌更衣,一边说:“二叔家的这位二娘,倒是礼节周到,全家上下就没有遗漏的,连两个小孩子都打点到了。”李昌嗯了一声,“到底是举人娘子,知书达理那不是对的嘛。老二在时,可是把她当小子一样培养的,什么圣贤书没有读过?”
姚氏想了想,又说:“现在她的处境可不大好,杜举人没了,孩子又还小,她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就尽量帮衬帮衬。”李昌冷哼一声,“我看,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李陶陶休息了整整一天,才勉强恢复体能。缓过劲来之后,就开始带着李瑛和福庆,在这越州城闲逛了起来。越州不愧是海贸大港口,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得卖,物种之丰富,品种之齐全,令人叹为观止。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川流不息,一派繁忙富庶的景象。
这天来到港口,只见岸上的货物堆积如山,辛劳的人们挥汗如雨。一艘艘货船来来往往,卸货的,装船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李陶陶看到有几艘船船身上刻了“李记”两个字,就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一问之下,果然是大伯李昌家的货船。大概七八艘的样子,每艘船除了“李记”二字,还各自刻上了自己的船名。看规模,一对比,大概是中型货船的样子。李陶陶啧啧称奇,兴奋不已。此刻货船已空,货物大概早已卸完,现在应该是等待修整中,以期再次扬帆远航。
李陶陶继续问那位船工,“这位师傅,请问咱们越州的船队,一般都跑些什么路线?最远能到达哪里?现在吕宋岛可有人居住?”那船工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他突然面色一喜,指着李陶陶身后说道:“娘子还是问唐郎君吧,他是我们“李记”商船的账房,他什么事都知道。”
李陶陶转个身,看到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个子不高,一件驼色的圆领中长上衣,同色的长裤,一副普通平民的装扮。他问那位船工,“老刘,什么事?”船工老刘说:“唐郎君你怎么来了?这两天不是休息吗?”那唐郎君一边回答一边往船上走,“给我老娘买的东西落船上了。”老刘嘻嘻一笑,“你对你老娘可真好,每次出海都给她带好东西,这次又是什么?”
李陶陶眨眨眼,她这是被人无视了?她提高声音,行了个礼,“这位唐郎君有礼了。小妇人有事请教,不知方便不方便?”那唐郎君这才发现李陶陶的存在,他还了个礼,“这位娘子,有什么事?你请说。”李陶陶非常客气,“谢谢。我想请问一下,‘李记’的这些海船,一般是走哪条线路?”“往东,到扶桑或是新罗。”李陶陶有点失望,日本和韩国有什么可去的?
她不死心,继续问:“‘李记’怎么不跑南边,西南,那里才有好东西啊。”唐郎君有点意外,这位娘子好像很懂行的样子?他答道:“‘李记’从来没跑过长途。广州,泉州那边的海船倒是跑南海的多,绕过琼州岛(海南岛),往西南方向,沿途有很多国家。可惜我最远只去过南渤里。”那也很不错嘛,李陶陶一挑眉,过马六甲海峡了。
她好奇地问:“还有跑更远的吗?”“有啊,听说广州有个莫家商队,一直往西南,过了锡兰国,再往西,到达祖法儿,再到阿丹,进入内海,最后到达埃得晗布。”听这路线,应该是到了埃及,虽然这些古怪的名字有点陌生。
她皱皱眉,“可有再往南的,到了黑人国家的?”“娘子连这个都知道呀!”唐郎君惊叹道:“娘子真是见多识广。是的,到了阿丹不入内海,继续往南,就能到达黑人国家,沿途都是。据说有商船买了黑人回来,拉到长安能卖很高的价格呢!”
是的,历史上著名的昆仑奴,就是非洲黑人。黑人体格强壮,舞蹈细胞特别发达,而且全身黝黑,物以稀为贵,竟成了长安城里昂贵的物品。在那些贵族老爷眼里,能拥有黑奴,就是身份的象征。
李陶陶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好奇了,他知道得挺多的嘛。于是她问道:“唐郎君可方便就近吃盏茶,我有些事情想请教请教。”那唐郎君心想,这娘子看着磊落大方,见闻广博,非一般庸俗之人,倒是可以结交结交。他点点头,“你稍等一下,我先拿点东西。”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间茶肆,这是专门给港口上这些商人们谈生意的场所,外面虽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包厢里却很安静舒适。唐郎君喝口茶,问道:“还没请教娘子贵姓?”“免贵姓李。”“哦?娘子也姓李,不知道和李昌李员外是什么关系?”“李员外是我大伯。”“哦。”唐郎君点点头,表情却有点奇怪。
李陶陶这才有机会问起,她心中一直惦记的那事,“不知道现在吕宋岛可有人居住?”“娘子也知道吕宋岛?听说偶尔有些渔民上岛,也简单地搭了些窝棚,不过没有常住人口。”李陶陶一喜,既然是无主之岛,战乱来了,她们或者可以往菲律宾跑?既然是避祸,当然越远越好。
突然地,她愣住了,不对呀,那偶尔上岛的渔民或者是海盗发现了她们,岂不是危险得很?一个孤岛上,又没有秩序又没有法律,岂不是弱肉强食?看来若是往菲律宾跑,不仅要准备做野人,还得雇支军队来保证安全才行。李陶陶傻了眼,这个计划远比自己设想的要复杂许多,看来也不是很靠谱啊。
她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整个大方向都搞错了嘛,一时不禁头疼。唐郎君关切地问:“娘子你还好吧?娘子似乎很关心吕宋岛?这个岛虽然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树木森林倒是不少,蛇虫鼠蚁也特别多,一不小心就被它们毒倒。还有一种大鹰,连人都敢抓······”
李陶陶回过神来,“唐郎君知道得蛮多的嘛,你在‘李记’船队是干什么的?”说到职务,唐郎君就有点闷闷不乐了,“我也就是在商船上管管杂事。我喜欢航海,一有机会就跟人打听些新鲜事。什么新的航线呀新发现的国家呀,以及风土人情货物买卖,我都感兴趣,所以也知道不少。”
“你不是说你到过南渤里吗?难道‘李记’以前也走南海路线?”“那倒不是,‘李记’从来只跑扶桑、新罗这些短途。但我以前是在‘恒昌商队’做水手的,所以跑过南海。”“哦?那怎么不干了?跑长途不好吗?不是赚的钱更多?”
唐郎君有点无奈,“有一次我们船队返航的时候遇到海盗,双方大战之下死伤不少,我当时表现得勇敢了一些,负了点伤,我阿娘就觉得跑南海太危险,然后去求了李员外,给了这个差事。”
“这么说,你阿娘认识李员外?”李陶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唐郎君神情复杂地说:“我阿娘是李员外唯一的庶妹。”“什么?是嫁到唐秀才家的那位李秀娘吗?”李陶陶大吃一惊。唐郎君点点头,“是的。”李陶陶又惊又喜,“那你岂不是我表弟?我父亲李举人,是你二伯。”
唐郎君叹口气,“是的,我早就知道了。六郎见过表姐。”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六郎?你排行第六?你在唐家还好吗?不是说唐家是耕读世家吗?你怎么没有读书走科举之路?既然是血亲,大伯怎么没有安排更好的职务给你?”李陶陶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六郎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