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伤势也太严重了,或许只有前世里,专业的外科医生才可以救治。李陶陶就更没有把握了,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死去吧?她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吧,纵使救不活,她也算是尽了力。事后回想起来,也不会良心不安。
她冷静下来,回忆前世里的指压止血法,几番操作下来,血居然止住了。众人一阵欢呼,都惊喜地望着她。她淡定地说:“李瑛,拿针线。”李瑛赶紧递上消过毒的针线,当时还纳闷娘子要这些做什么?原来是缝合伤口呀,好奇怪,伤口也可以像衣服一样地缝起来吗?
李陶陶继续指挥,“淡盐水冲洗。”旁边有人听令开始冲洗,盐水混合着鲜血流淌下来,情景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李陶陶硬起心肠,拿起针线就缝补起来,这么深的伤口,缝一层可不行,很快就会裂开的。李陶陶颤抖着,缝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勉强完成了任务。她又用淡盐水冲洗了一遍,然后厚厚地糊上一层药粉,迅速地包扎起来。她长舒一口气,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已尽力。
李陶陶的医疗小组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精疲力尽地回去。今天准备的一些医药物品消耗殆尽,还需连夜准备起来。李陶陶强撑着,指挥大家煮淡盐水,给布带消毒,研磨药粉等等。
第二天,居然来了许多“博文书院”的家长,他们都是听了动员报告,然后又感于李娘子的身先士卒,自愿来参加医疗队的。李陶陶非常高兴,既然有了开头,那么离全城老百姓的觉醒和自救也不会远了吧?!
她把所有的家长都集中起来进行培训,然后和昨天有了治疗经验的其他人混在一起,分成若干小组。每组都有一两个男子,有些伤员的搬动,光靠妇女孩童是不行的,男护士嘛,也是有必要的。如娘和福庆就留在家里,大批量地准备医药物品,以供源源不绝的消耗。
医疗大厅里,众人议论纷纷。昨天由李娘子的队伍救治的伤兵,居然没有一个死亡的,并且都有好转的迹象。就连腹部重伤的那个,人人都以为已经死了,却被发现仍然奇迹般地活着。
李陶陶也是喜极而泣,她知道这只能是奇迹。这么简陋的缝合手术,这么普通的止血药粉,不可能做到起死回生。只能是这个兵士的求生意志,太过强烈了,所谓人定胜天,最终战胜了死亡也未可知。这种例子,古今中外都能找到不少。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医师们也在思索,他们非常奇怪,昨天他们也偷偷看了,这李娘子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她给伤兵们敷的,也只是平常的伤药,但怎么会有如此奇效呢?当时他们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就凭你一个娘子,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能治病救人?那也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没想到现实情况实力打脸,不服不行啊。众医师都是专业人士,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自己做不到的,别人能做到,那就是比你强。
众医师本着求实认真的科学态度,一一上前请教。李陶陶先安排医疗队去检查昨天的那些伤兵,该换药的就换药,该治疗的就治疗。又特别指定李瑛,专门负责照顾那个腹部重伤的兵士。好不容易活过来,可别在日常护理上出了差错。
安排好这一切,她才认认真真地,给众医师们科普了一回。冷兵器时代的伤口,无非就是细菌感染,只要做好消毒杀毒工作,再施以对症的药,自然愈合率就比较高了。
医师们也听不懂她那些名词,只知道照着做就对了,毕竟现实印证了一切。特别是那个伤口缝合手术,医师们觉得更是神奇,大的伤口还可以像缝衣服一样的处理?李陶陶就把原理和步骤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医师们恍然大悟,都觉得受益匪浅。鉴于他们如此好学,好为人师表的李陶陶又讲起了指压止血法。毕竟多教会一个人,兵士们就多了一分生的希望。
众医师无不激动万分,这位李娘子真是伟大啊,这么高深的技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告诉了他们,而且一点都不藏私。讲得明白清楚,还生怕他们学不会,这是多么值得敬重的人格啊,这就是医之大者吧。众医师无不折服。
李陶陶把医疗物资交给李瑛保管,让医师们用完了就到李瑛这里来领取。医师们异口同声称是,态度毕恭毕敬。李陶陶松了一口气,只要医师们肯照着她的程序来做,再加上他们丰富的治疗经验,想必活下来的人只会更多。
攻城和守城又持续了好几天,全庐州城不管男女老幼,全部加入到战争中来。房子被拆了不要紧,自然有别的人家可以收留他们。箭矢不够就自己造,家家户户都捐出家里的铁制品,以及木头,竹子,鸡毛鸭毛等,在老工匠的指导下,做成一批就往前线送上一批。
看着这全城备战的情景,萧瑾瑜经常湿了眼眶,多好的百姓啊,他恨不得能为他们多做点什么。如果,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待他们,让他们在他的治下,成为最富裕最快乐的老百姓。
他也时常和赵刚一起感慨,要不是李娘子,他们现在早已城破身亡,哪里还有机会苦苦支撑。萧瑾瑜也听说了李娘子的新式医疗方法,还特意去看了。受了伤的兵士们不再大量死亡,只要不是太严重的,基本上都能愈合。这是多么的振奋人心啊,兵士们不再有后顾之忧,变得更加地勇往直前。
赵刚又陆陆续续派出去几波人,但都惨死在包围之下,没有一个能冲出去的。萧瑾瑜和赵刚的心越来越冷,几乎不能跳动了。没有援兵的话,他们这样苦苦支撑,又有什么意义呢?最终的结果,不也是难逃一死吗?
其实他们的心里也很清楚,就是没有报信的,周边的州府,也应该知晓庐州城的实际情况了。毕竟庐州被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们愿意救援,很快就可以抵达庐州城下。这些手握兵权的州府,真的是见死不救吗?
外面围城的叛军首领陈将军,其实也很郁闷。这么一个小小的庐州,守军不过一万,倒折损了他快两万人了,真是邪门!本以为最多两三天就能拿下,没想到时间过去了**天,它居然还是巍然不动。
陈将军又气又急,手下将官们的不满情绪,也是越来越难控制,他们纷纷主张放弃庐州,去打别的州县。他也想啊,可他就是不甘心,折损了这么多人手,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就不信了,还真拿不下来?!他倒要看看,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看来,现在已经是在赌一口气了。
庐州城被围已经整整半个月了,现在的情况是糟得不能再糟。弹尽粮绝,穷途末路!石头房子已经拆光了,再也找不到可用的石块了。全城的铁器一点不剩,箭矢早就不造了。药品也已用完,伤兵们只能靠自身的本能来抵御伤痛。
粮食也越来越少,妇孺儿童们基本上一天只吃一餐,省下来的粮食先紧着前线的战士和伤员。受伤的人,生病的人也越来越多。悲伤弥漫了整座城市,在他们倾尽全力,付出所有之后,到底还是要城破家亡吗?
老天爷,你是真瞎了吗!李陶陶恨意滔天。她尽了力了,全城老百姓都尽了力了,居然还是这么一个结局!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如果有援军,早就该来了,就是他们没有把信送出去,邻近的州县也是应该知晓的。毕竟他们被围了半个月,这天天杀声震天的,连月球都应该听到了。
想必京城长安也是得到了消息的,再鞭长莫及,例行的救援旨意,也是应该下达了的。可他们,就是见死不救!李陶陶满腔怒火。这些该死的藩镇军阀!这些自私自利的猪!他们不知道守望相助,众志成城吗?这么地愚蠢无知,活该生在这样的乱世,活该被别人杀来杀去,也活该被别人抛弃践踏!
李陶陶已叮嘱了家里的女子们,城破之后一定要把脸弄脏了,衣着要朴素,如果可以,尽量藏匿起来。如果叛军要拿走钱财物品,不要去管,生命才是第一位。如果受到伤害,也一定要尽量地努力地活下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大家都泪眼汪汪,悲伤不已。
她又认真地对杜德纯和卫正则说,叛军入城之后,不要和他们做无谓的争执,在绝对的强权面前,没有对错,只有杀戮。他们只需做到,放低身段,留得青山。只有保住生命,才有后来的一切。
最后交代买来的男仆,只要有机会,自去逃命,什么都不要管,想尽办法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