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皇帝似乎没有对这件事非常生气，他还带了秋罗姑娘回宫。想来这件事不久就会平息了。”

萧隽说：“想要尽快平息怕是不能了，今早皇帝在朝堂上以谋反罪，诛完颜宗隽，解除完颜宗瀚兵权，拜金兀术为都元帅。金兀术揭发挞懒接受宋人贿赂，皇帝命金兀术诛挞懒，并加封他为太保，兼领燕京行台尚书省。金兀术请求皇帝发动对宋战争，皇帝也允许了，朝廷正打算出兵夺回原交还宋朝的河南、陕西之地。”

“什么，他们要打宋朝？”

萧隽看了我一眼，讥讽道：“你还知道担心宋朝，你还记得自己是宋人么。”

三人正说着，宫里差人来报，太后传我进宫，我的神经又紧张起来。钱万成说：“莫要害怕，皇帝既然已经灭了你姐姐的口，他身边的人定会为你守口如瓶的。太后只有皇帝一个儿子，皇帝说什么她都会信的。”

我点了点头，无奈的进了宫。寿康宫中，太后倒是一副慈祥高兴的样子。她赏了我金银各五十两，说：“蔡安，你这次做的不错。皇帝本来对女人一向是没放在心上，现在总算开窍了。”

我看看小皇帝，他脸上眉飞色舞。不知怎的听到太后这番话，我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沉重起来。

小皇帝道：“母后，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办头鱼宴了。到时候，朕想让蔡安随朕一起去。”

太后瞟了皇帝一眼，道：“要去便去吧。只是这几日，贵妃听说你临幸了那个汉女，心里不大安乐。你要多去陪陪她。”

小皇帝道：“母后，她这几日心情不好，等她消了气朕就去看她。”

太后微不可见的喟叹一声，道：“好吧，你们退下吧。”

我们退下后，皇帝兴高采烈的说：“安安，太后许你以后一直作我的侍读，往后我们就可朝夕相见了。”

他见我呆在当地，又说：“我们明天就收拾行装，到塔虎查干湖去。你可不知道，那可美啦，你去了就知道。”

我问：“那太保不一起去么？”

“你是说金兀术，他忙着准备对宋作战，去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命太保府的人给你准备停当的，你师兄萧隽也一起去，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

临出发时，我发现整个太保府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金兀术的家眷、管家及隶属人员（包括我和萧庆、萧隽）随皇帝一起出行；一部分则是金兀术本人及其家将（包括钱万成）将要南下攻宋。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萧隽也算一个小统领，却不去打仗；钱万成身为一个相士，却得跟着金兀术。我好几次跑到钱万成的马车前，想和他告别一下，却老是无缘得见，心里纳闷：就算对自己和小皇帝扯上关系有意见，人都要离别了，告别一声也不愿意么。我甚至厚着脸皮去找萧隽询问钱万成的消息，萧隽却给了我好一通讥讽。

所谓头鱼宴，指的是辽、金皇帝春天外出游猎捕获第一条鱼后举办的盛大宴会。金代虽然有京城，但习惯却和游牧民族类似，君臣的日常生活、国政之中心都不在首都，而是在行宫。由于金代帝王随季节气候和水草变化，四时迁徙，所以行宫也在不同的地点。开设头鱼宴时，皇帝和臣僚共议国事，校猎讲武，属国、部族的酋长、首领也会来朝见，皇帝设宴款待，君臣共贺。

皇帝正月上旬从上京起牙帐出发，沿尔吉木伦河东行到阿鲁科尔沁旗和乌力吉木仁，再北上到突泉双城辽古城，然后沿洮儿河到四家子古城，最后到达塔虎查干湖。

查干湖位于松花江和嫩江合流的前方，在这里还有军事重镇塔虎城。因为是整个金朝中央政府在移动，仅随行护卫的军队至少在10000人以上。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牙帐就设在查干湖畔。这里便于会见各地首领，若会见中有反叛者，附近即刻就会有军队围剿。

小皇帝完颜亶先于湖畔设帐，命人在冰湖上周围十里范围内凿冰下长网围鱼，使之不得逃出，然后用数匹公马拉绞盘，将毛网聚合到冰口等待取鱼。

众人见皇帝已经设帐，这才纷纷划出地界，搭立自己的帐篷。我仍然是以侍读的身份划设区域，帐篷紧挨着宇文虚中和萧隽的帐篷。外面不时飘洒着雪花，刚安顿好，身上觉得有些热了，脱了白狐大氅，只穿着一件深紫小袄，正靠着炭火盆喝着马奶葡萄酒，冷不丁有人掀起毛毡帘进来，一股冷气吹得我一哆嗦。我定睛一看，却是萧隽。

萧隽一身猞猁狲大裘，棕黄色皮毛越发映得他脸色发黑。他说：“喝着小酒，坐在暖帐里挺不错的哦。”

我微有不悦，强压怒气道：“师兄过来就是为了挖苦我的么？”

“过了正月你就是二十五了，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多想无益，我倒想回家乡，那可能么？”

萧隽过来抢过我的酒囊，喝了一口，落拓地一笑：“想回家乡那是不可能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讨好小皇帝吧。”

“二师兄，我不明白，好歹我们也是一起沦落在异国，你为什么老对我怀有敌意呢？”

萧隽尚未答话，就见帐帘一挑，一个红衣女孩儿外罩香狐皮大氅，窜了进来，娇声叱道：“表哥，你原来在这儿，这是皇帝男宠的帐篷，臭烘烘的，你干嘛要到这里来？”

我听了心里有气，明明嘛事没有，却被生生扣上了这个屎盆子。我故意大叫：“这姑娘是谁啊，嘴可真臭！”

红衣女孩儿秀美稚嫩的脸上顿时一片通红，怒道：“你说谁嘴臭？自己做得，别人便说不得么？”

萧隽瞥了她一眼，淡漠的说：“玉凤，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

那唤作“玉凤”的女孩儿越发恼怒，对萧隽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你帮着他什么意思？喜欢一个男人有什么出路？更何况他现在又移情别恋了，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儿？”

萧隽不耐烦起来，叫道：“你一个女孩儿家说话怎么没遮没掩的，她已经够烦人的了，偏你又搀和进来，烦不烦？”

玉凤听到萧隽说我烦人，脸色缓和，须臾之间又嚣张起来，向我说：“蔡安，别以为你有皇帝撑腰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现在随侍在贵妃左右，你要是再敢跟我表哥纠缠不清，我就跟你没完！”

“耶律玉凤！”萧隽爆喝一声，玉凤“哗啦”一声甩帘子出去了。

我嘲讽道：“你们表兄妹唱的又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