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要结婚的消息,是宋淇告诉罗安安的。
这个消息对于罗安安这个和宋泽谈了七年恋爱也未能修成正果的前女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震惊,伤心,失落,走马灯似的轮流出现过后,罗安安平静地思考了整个流程,一如既往地将骄傲装在脸上。
“原来他是可以和别人结婚的啊。”罗安安淡然一笑,感慨道。
宋淇抿了口美式咖啡,嘲弄般地看向罗安安。
“不好奇新娘是谁?”
“不怎么好奇。”罗安安迟疑了几秒,将罗安安与宋泽认识的所有女性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再想到以陈阿姨的眼界与品味,宋泽的这位新娘条件一定不差。
“荆三昧。”宋淇放下咖啡,若无其事般说出的名字却拥有震慑天地的威力。
于是,在听到荆三昧的名字的那一刻,罗安安的世界轰然崩塌了,所有的伪装与释然无处可藏,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表达罗安安此刻的震惊。
尼姑荆三昧,罗安安家乡县城出了名的失足妇女。罗安安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到底是宋泽疯了,还是宋泽的妈妈陈阿姨疯了。
“什么?你说谁?”
宋淇没有理会罗安安,似乎罗安安的反应很令她满意。
也是,从小到大,罗安安的每一次慌张与窘迫,宋淇都在场,以旁观者的姿态尽情享受着属于她的喜悦。似乎,罗安安越是不幸她便越是快乐。
好比这次,全世界都以关爱为名义企图隐瞒罗安安有关宋泽婚讯的事,宋淇站了出来。
其中的缘由罗安安也知晓,作为宋泽的双胞胎姐姐,宋淇恨的不是罗安安,而是宋泽。
与其说,她是希望罗安安痛苦,不如说她是从罗安安的痛苦中看到了宋泽的痛苦。
所以,当她拿出那张去往挪威的机票递给罗安安时,罗安安便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
“机票是宋泽要我给你的,去或者不去,由你自己。”
“别忘了,宋泽的人生,是你毁掉的。”该说的话说完了,宋淇立马戴上墨镜,重新变回那个精致而高贵的上海名媛,挎着象征着上流社会的奢侈品包包走出了咖啡店。
罗安安盯着机票发愣,一时没了主意。
一起去挪威看极光是罗安安和宋泽很早之前的约定,后来因为种种变故她和宋泽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去看极光的计划也就搁置了。
罗安安不是不明白宋泽给她机票是什么意思,理智告诉罗安安,她不能去,可是这颗再次为宋泽跳动的心脏不断地在摧残着罗安安的意志力。
罗安安不知道是应该先拉着她同病相怜的好闺蜜商嘉树诉苦,还是让她的人生导师温一鸣彻彻底底地骂醒她这颗蠢蠢欲动的心。
就在罗安安苦恼的时候,神的选择降临了。
“干嘛呢,坐这发呆。”温一鸣来得猝不及防,罗安安慌里慌张地想要藏起机票,却被他一把抢过。
“还给我。”罗安安紧张地呵斥道。
“哟,挪威啊。好地方啊。”温一鸣将机票高高举起,仰头望着不放过机票上的任何一丝细节。
“说,又勾搭上哪个小狼狗,这手笔够大啊。”温一鸣阴阳怪气地开玩笑。
“不关你事,还给我。”罗安安气急败坏地上蹿下跳,163的身高在185的温一鸣面前毫无作用。
“瞧把你紧张的。给你。”温一鸣将机票还给罗安安,淡然地坐了下来,拿过罗安安的咖啡喝了起来。
“要喝自己点,别老喝我的。”罗安安将机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包,嫌弃地说道。
“知道了。”温一鸣随意地应付罗安安,遂即挑衅般的将罗安安的咖啡一喝到底。
“这机票,宋泽给你的吧。”
罗安安瞪大了眼睛看向温一鸣,一脸震惊。
“你怎么知道?”
“和你有关的我有什么不知道。”温一鸣骄傲地回答道,“我刚在外面看见宋淇了,贵妇不去徐家汇吃吃日料做做美甲顺便买买奢侈品,两手空空特意跑到陆家嘴,不是来找你麻烦看你笑话,还能干嘛,替她那大肚秃顶男买卖债券啊。”
“那你怎么不猜是宋淇大发好心请我去挪威看极光啊。宋淇以前对我可好了。”罗安安随手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两杯咖啡。
“她?她能有你的身份信息?能直接帮你订机票?”温一鸣吐槽道。
“我告诉你罗安安,这世上你爸妈都不一定知道你全部的身份信息,只有我和,”温一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只有把你完全放在心尖上,才会把与你有关的一切都记着。宋泽就是这样。”
“哦。”罗安安听着温一鸣的分析,回想了一下觉得温一鸣说的有些道理,罗安安的爸爸就记不清罗安安的身份证号码,哪怕在知道具体生日的前提下,对身份证的后四位数字依旧印象模糊。
因为亲情有血缘关系做保障,是最割舍不断的,没有若即若离患得患失,自然不会事事上心,把一切重要可能不重要,有意义或是无意义的事情都牢牢印在心里。
“你也知道他要结婚的事情了。”
“嗯。我还知道新娘是荆三昧,嘉树告诉我的。”温一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嘉树和你说的?”温一鸣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稳准狠地说出了罗安安想要了解的信息。
“拜托,大姐。你还当小时候呢,嘉树都是要当妈的人,还非得学你缅怀过去不肯直视未来。嘉树活得比你明白多了。”
商嘉树和荆三昧,他们高中时代的风云人物。在汶川地震过去的2008年,成为了被人们抨击的如瘟疫一般的对象。
罗安安记得高中的时候她还开玩笑地问过商嘉树,为什么是荆三昧,如果商嘉树喜欢的是女生,那为什么不喜欢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一直陪着她的罗安安?
十六七岁的年纪里,那个还不懂爱更不懂如何经营爱情的年纪,商嘉树这样回答道,有可能我喜欢的不一定非得是女生,只是我喜欢荆三昧,而荆三昧恰好和我一个性别罢了。
所以宋泽和荆三昧的结合,比起罗安安,商嘉树心里可能更不好过。
“你懂什么?你当嘉树是我啊。嘉树多善良啊,又不像我没心没肺。”
“哟。你也知道你自己没心没肺啊。”温一鸣直起身来揉了揉罗安安的刘海,温柔地笑着道,“那你什么时候打算给自己买副心肠对我好一点啊。”
“我可告诉你,我不娶36岁以上的单身女人,你再不努力抓紧我,到时候我可跟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跑了。”
温一鸣一贯地油腔滑调,外人可能摸不透他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但是罗安安知道,温一鸣喜欢罗安安的时间一点不比罗安安和宋泽之间的感情短,甚至可能更长。
“嗯,你跑,你跑。”服务员端上两杯雪顶,罗安安接过其中一杯喝了一口,敷衍地回应温一鸣。
“你可别不信,像我这种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有才又多金夜晚似虎狼的终极大帅哥,最抢手了,我们公司那一大帮子未婚女青年可都觊觎我呢。”温一鸣身材颀长剑眉星目,带着点艺术家的颓废气质,的确是剩男中的精品,精品中的VIP。
仔细想想,罗安安短暂的26年生命里,身边就一直围绕着一个温一鸣,她和温一鸣待在一起的总时长,甚至都超过了彼此的父母还有宋泽。
在罗安安和宋泽分手的五个多月里,温一鸣明示暗示了罗安安几百回,可罗安安的内心愣是毫无波澜。罗安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帅气又痴心的发小,随随便便将就一下,只是当男女关系临近亲情的时候,实在是不好下手。
加上她和宋泽分手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于是,罗安安只好不理会温一鸣的自吹自擂,向其投去看智障的眼神。
“不过你也别太心急,你还有十年时间爱上我。”温一鸣骄傲地挑了挑眉毛。
“嗯。不太心急。”罗安安怜悯地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予以回应。
“温一鸣。”罗安安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似是下了很大决定开口说道。
“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温一鸣的眸色渐深,认识了二十几年的默契,真的可以说是罗安安一撅屁股,他就知道罗安安要干什么了。
“我要去挪威。”罗安安认真地说道,只见温一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刀子一般地射过来,比眼神更快的是那只天天举铁一手能将她整个人拎起的拳头。
“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知道我不该去,你也不能揍我吧。我可是女孩子。”罗安安惊恐地拿起包死死地防守住自己的脸蛋。
温一鸣好笑地推开罗安安拿包的手,大拇指温柔地拂去罗安安嘴角的奶油,然后从容淡定抽出一张面纸仔细的擦了擦手。
“啊。脏死了。大哥你知道大拇指有多少细菌吗?我嘴角有奶油,你告诉我,我用纸擦不就行了嘛。”
“你不觉得我帮你擦嘴角,显得我特浪漫,特有情调吗?”温一鸣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行为上的过失,以及他面前坐着的女人的愤怒。
“浪漫?浪漫你个鬼哦。你追求浪漫,你还嫌奶油脏,知道拿纸擦你自己手。拜托大哥,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内心的琼瑶剧韩剧给放一放,你对其它女孩子这样,别人可能还挺心动,我们两认识这么多年,你还老这样,你不嫌臊得慌。你看看,你看我这鸡皮疙瘩,我的天呐,掉下来能有一斤。”
罗安安伸出胳膊给温一鸣看,谁知他顺势一手拉胳臂一手拽凳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将罗安安揽入怀中。
温一鸣的胸膛是坚硬且温暖的,在罗安安伤心难过的时候,和宋泽分手的时候,被社会击垮的时候,像是一堵厚厚的城墙替罗安安挡住千军万马,留下一隅之地供罗安安疗伤。
作为一名成熟的成年女性,不得不说温一鸣这韩剧般令人猝不及防的拽椅子动作真的很令人心动,再配上他帅气的外表很难不让人害羞脸红。
然而,罗安安的这位朋友总是有种魔力,水族王子的至寒之力,无论多么令人怦然心动的场景,多么火辣又甜蜜的律动,他都能使其瞬间冷却回归冰点。
“这样,能有十斤吗?”
“能。和你待一块儿,我就算吃得比猪多都不会胖。”罗安安生气地吹开额前遮眼的刘海,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
温一鸣得意地哈哈大笑,罗安安恶狠狠地踩了他几脚,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欸,你等等我。还没结账呢。”身后,温一鸣急切地付款结账。
罗安安一想到他刚才的恶作剧,就气不打一处来,压根不想理会他。
“生气了。”温一鸣腿比罗安安长、运动细胞比罗安安好,结完账没走几步就追上罗安安了。
“嗯。”罗安安一脸愠色,态度非常之恶劣。
“别生气,我陪你去挪威。”温一鸣拉住罗安安,双手捏着罗安安的衣角摇摇晃晃,幼稚得像小孩子一样哄着罗安安。
“你说什么?”罗安安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按道理来说,罗安安做出和宋泽一起去挪威的决定,不被温一鸣骂到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死而复生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他非但不阻止,还要和罗安安一起去。
“我说我陪你去。”温一鸣松开了手,一脸诚恳地说着。
“为什么?”罗安安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想陪你一起走过人生中所有让你不快乐的事情,就像以前你陪着我一样。”
“所以安安,我能陪你去挪威吗?”
温一鸣逐字逐句地发自肺腑地说着,如细雨绵延的湖面,一滴又一滴激起涟漪荡漾。
“好。”罗安安点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