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是罗安安他们六个孩子最爱待的地方,四周黑黢黢的,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吱呀’地发出声响,四四方方的屏幕里有着唯一的光亮,上面有人有山有故事。
放映员老张头曾是罗安安爷爷的好战友兼好下属兼好象棋伙伴,他特别喜欢罗安安他们这群孩子。
每当有什么好的适合孩子看的电影上映,他一定会去搜刮过来放给罗安安他们看。
电影院是个神秘又神奇的地方,你永远无法掌握它放映的规律,譬如什么时候放映鬼片,什么时候放映一些不可描述的影片。
但是,罗安安和罗平可以。
作为电影院的资深观众,罗安安和罗平熟练的掌握了老张头的放映规律。
在二十一世纪初,为了解决男人的饥渴问题增加电影收入,同时巧妙地杜绝女人们的举报与撒泼打滚从而造成影院损失,平日下午是最佳放映时机。
尤其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周三下午。
老张头是个工作非常认真的电影放映员,他挑的周三影片,是无数少男的启蒙经典,广大中年男性的绝佳福音。
以致于老张头去世后的数年里,每每提起老张头,罗平还要感慨一番,说没有老张头,刺激的片子都不够刺激了。
而罗安安他们六个熊孩子的故事,就从周三影片开始。
罗平和罗安安对于周三电影的执着,是因为他们从没看过。
罗平和罗安安想不明白,一年四季都对他们敞开大门的电影院,为什么一到周三下午就密封的像个铁桶,几个安全出口的小门都会被关的严严实实。
唯一的出口处,厚重的两片皮被子耳鬓厮磨亲密的不透出一丝缝隙,守在皮被子旁的老张头坐在矮竹椅子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聪目明四通八达。
一旦危险人物靠近,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至机房迅速换片,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但是,如果靠近的不是危险人物,而是罗安安他们这群孩子,那么即将发生危急事故的,就会是这六个孩子。
老张头虽然年近花甲,可一双火眼金睛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罗安安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他老人家就经常夸老张头的眼睛。
罗安安爷爷说老张头是文艺兵出身,犯了事被派到他们部队,瘦弱地跟个小鸡似的根本上不了战场,好在眼神利索,夸张的说法是哪怕敌人在八百里开外,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老张头立马能察觉。于是,老张头有了能在罗安安爷爷的部队站稳脚跟的技能,当个哨兵顺便吹吹集结号。
也正是有了这个技能,后续才会有罗安安他们和老张头的五十一次交锋。
在罗安安他们和老张头斗智斗勇了五十回却回回被抓包后,罗平策划了详细的计划,好让罗安安他们六个能顺利避开老张头刀剑般的眼神,成功踏进周三影院。
而计划得以实施成功的头号功臣,是胆小如鼠的温一鸣同学。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老张头还在机房努力的指导徒弟放片子,罗安安他们六个人则窝在温一鸣家里一人啃着一块大西瓜,聚众密谋大事。
“要不,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张爷爷又不许我们进去看。”宋泽担忧地说道,顺带跑去客厅拿来了垃圾桶。
“不许就不去看了?我还偏要看。”罗平狠咬一口西瓜,一粒不听话的西瓜籽飞了出来,恰好粘在了罗安安的脸上。
“猴子,你进不进去?”顺着西瓜籽飞跃的弧线,罗平同时看向了罗安安。
“我进去啊。”罗安安沉醉地闷头吃西瓜,连商嘉树什么时候替罗安安拿掉脸上的西瓜籽都不知道。
“你呢?”罗平推推宋淇,继续问道。
“我当然要去。谁没胆子谁不去。”宋淇骄傲地吼道。
“你们俩呢?”罗平吃西瓜的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又拿起一块啃了起来。
“你们都去的话,那我也去呗。”商嘉树也吃完了一块西瓜,捏着餐巾仔仔细细地擦嘴巴。
“我,”温一鸣胆子小,支支吾吾地半天不给个答复。
“你什么你,就说去不去?”宋淇急切地逼问道。
“淇姐你别吼他,待会水娃又要哭了。”罗安安丢掉西瓜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水娃是温一鸣的绰号,就像葫芦娃里的老五能够自主控制喷水达到有效攻击,温一鸣同样可以做到,只是前者用嘴,后者说多了都是泪。
“还是别让一鸣去了。万一被温叔叔知道了,一鸣会被打的。”宋泽见温一鸣面露难色,知道他是害怕了。
“no,no,no,谁都可以不去,水娃必须去。”罗平学着电视里摇滚歌星摇摆食指,后又抚额叹息,接着指向罗安安,问道,“猴子,这是咱两第几次要进去?”
“第五十一次。”宋泽递给罗安安一块西瓜,罗安安一边接西瓜,一边回答罗平的话。
“你们知道我和猴子为什么努力了五十次还是进不去吗?你们又知道是什么让我和猴子失败了五十次还要努力闯进去吗?”
“不知道。”他们摇摇头,异口同声道。
“猴子。”罗平点名道。
“到。”点名点得猝不及防,罗安安迅速站起身来,却不曾想一口西瓜咬在嘴里,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
“解释。”罗平见自己对罗安安的军事化管理很是到位,十分骄傲地对罗安安点点头。
“是。”罗安安拼命将口中的西瓜吞咽下肚,整理好着装,义正言辞地学着电视剧里的饰演士兵的演员,说道:
“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打倒老张头帝国资本主义;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弘扬长征精神。”
“目前我军战绩如何?”罗平又问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罗安安照着罗平教她的,慷慨激昂地大声吼道。
“水娃。”罗平对于罗安安的配合作战十分满意,遂即转向他的主要目标,温一鸣同学。
“到。”温一鸣没有受过罗平的特训,只能依葫芦画瓢学着罗安安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我军的宗旨是?”罗平大声询问道。
“服从命令。”温一鸣很庆幸,这个问题在上一回的战役会议中,罗平问过罗安安,而他不聪明的大脑恰巧记住了正确答案。
所以在大家欣慰的注视中,温一鸣大胆地自信地回答了罗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