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堂很忧愁,非常忧愁。愁得一张清秀的脸上乌云密布的。
忧愁着忧愁着,坐在步辇上的锦画堂又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声:“唉……”
“公主,要不咱还是调头吧!您再这么叹下去,都得被您叹塌喽!”大抵是实在受不了锦画堂如此忧愁叹息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步辇旁的香堇又开口劝了两句。
只是锦画堂依旧没接香堇的话,而是斟酌着言词吩咐:“香堇,你速去行宫一趟,告诉文旭太子,就本公主想清楚了,就这样罢。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到东宫去与本公主汇合。这件事要是办妥了,本公主之前允诺他的那些还是作数的。”
香堇很是乖巧地听完了锦画堂的吩咐,并未疑惑锦画堂为何突然要她去行宫请文旭太子,只管恭敬地朝着坐在步辇上的锦画堂行了一礼,道了一句“是,奴婢记住了”便离开队伍往行宫的方向去了。
这厢,目送着香堇那快速离开的背影,坐在步辇上的锦画堂沉了沉眸子,忽地淡声吩咐:“先不着急去东宫了。改道,本公主想去太液湖旁的那座梨园转一转。”
得了凝胭公主的吩咐,抬着步辇的内侍们齐齐应了一声“是”,旋即脚下步子一转,便带领着身后众人朝着太液湖的方向去了。
只是锦画堂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她不过临时起意想去那座梨园看一看,缅怀一下上一世那个见色起意、啊呸、是瞎了眼的自己。结果竟叫她在那座梨园里,又遇见了这一世的颜家少公子
颜、嗣、瑄!!
起来,自打那日自树上摔下来,锦画堂发现她重活了以后,这几个月来,锦画堂虽不上每日都过得很快活,却也的确过得不错,很滋润。
上一世的那些恩怨、怨恨、痛苦,它们虽仍留存于锦画堂的记忆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锦画堂已能不再时刻想着、念着那些仇怨了。
锦画堂以为,至少在命运轨迹进行到她七岁那一年,她还能如此滋润、快活上两年。
可谁知道,不遂人意啊!
昨日在东宫遇见这一世的颜嗣瑄时,锦画堂虽意外、惊愕,却并未觉得恼怒。可今日又在这梨园里遇见了这一世的颜嗣瑄……
连续两日遇见了自打重活以来最不想遇见的人,锦画堂那张脸黑得,简直堪比锅底!
远远望着前方青翠葱郁的梨树下站着的,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那抹青色身影,这真的是锦画堂自打重活以来第一次,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姜
事与愿违!不遂人愿!!阴魂不散!!!
锦画堂就想不通了,这不是在宫内吗?怎么哪儿哪儿都有颜嗣瑄这孽障啊!合着她就不能离开重华宫的地界了是不是?!!
当初跳下重华宫殿顶的时候,锦画堂心里有怨、有怒、有痛苦绝望。却独独没有:恨。
而随着这一世的重新开始,每日里瞧着那些本该故去的亲人又都回到了她的身边,渐渐地,锦画堂心里的那些怨、怒、痛苦、绝望也被渐渐消磨殆尽了。
尽管锦画堂如今对上一世的颜嗣瑄已谈不上有多怨怼,可锦画堂这心里,到底还是不欲与这一世的颜嗣瑄有过多交集的。
眼看着颜嗣瑄就在前方,锦画堂本是想要就此转头离开的。
然而锦画堂才生出离开的念头,这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呢,跟在她身后的一名内侍竟高声大喝了一句:“前方何人!”
锦画堂先是一惊,旋即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地就回头瞪向了她身后那名擅作主张地扬声高呼的内侍,一双圆溜溜的眸子里杀气腾腾。
那名内侍也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只是被锦画堂如瓷着,那名内侍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又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半步,还将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一边委屈一边瑟瑟发抖。
而前方,本是背对着锦画堂这方,仰头望着头顶青翠梨树的那抹青色身影,已在刚刚那声高呼里,缓缓转过了身。
锦画堂觉得她这会儿要是再转头离开,反到显得太刻意了。
因此,见那抹青色身影朝她望了过来,锦画堂只是稍一迟疑,便大大方方地举步走了过去,然后板着脸,冷声问:“你为何会在此?”
玉冠束发,穿一身青色长袍的俊逸少年闻此问,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面含笑意地一掀衣袍,规规矩矩地朝着锦画堂跪了下去,以额触地,措词恭谨地行礼请安:“生颜嗣瑄,拜见凝胭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斜眼睨着跪在她面前的俊逸少年,锦画堂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了两跳。
扯着一侧嘴角,锦画堂皮笑肉不笑地了句:“这次到是机灵,都不用吾了。”话音一转,锦画堂又冷冷地道了一句:“起来罢。”
“谢公主殿下。”如此恭谨地道了谢,跪在地上的俊逸少年方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眉眼微垂地淡然浅笑:“上次劳公主殿下提点,已是生的不是。此次若还要公主殿下提点,那便是生的罪过了。”
锦画堂没接颜嗣瑄的话,兀自垂眸看着她手里捏着的那串佛珠,声音不冷不淡地:“你怎会在此处?”
眉眼微垂的俊逸少年抿唇浅笑,低语:“太子殿下此处有一片梨园,此时也该结果了,太子殿下便让生来此处看看,可有成熟得早的果子。若有熟果,便摘些回东宫去。”
一听颜嗣瑄这话,锦画堂仅仅沉默了一息的光景便扯着嘴角嗤笑:“皇兄可真不拿你当外人,竟就这般放任你孤身一人行走于宫禁之内。”
“生虽是孤身一人,但决计不会乱走的。”即便是谈论着如此敏感的话题,可那玉冠束发的俊逸少年始终眉眼温和地笑着,眼里眉间未曾有半分紧张。
见那孽障竟如喘然,锦画堂想也没想地就怼:“那谁知道。万一你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你吾家皇兄到时是管呢,还是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