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星将椅子勾到脚边，安顿孙瑶坐下，身上的肉弹簧一般的散开，松散的没有力量。

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李子星也不该是喜是忧了。

“啊!”

孙瑶被辅导椅子上坐好，双脚抬起，眼睛咕噜噜的朝李子星那边看去。

李子星刚才大叫一声是发现了什么。她从犄角旮旯处看到一个棍状物闪着金属光泽的物体，想到了什么，一查看，搬出来，是副担架。

“咱们学校竟然连这种多西也有。”孙瑶插嘴道。

“早知道先来医务室看看了，也不至于咱两这么辛苦过来。”

李子星说这话是懊恼的，孙瑶不看她，耸下肩，不置可否。

也许是不辛苦了，可孙瑶想着若真是要用担架，她被四个人担过来的场景。

面朝太阳，背朝地，穿越大半个操场，不知道要被多少个人看见。她要真是疼到昏厥也罢，可是她有思想，这幅架势，还以为自己患了大病，命不久矣。

两个人没说几句话，便沉默下来。空气中没有交谈的气氛，干燥的空气燥得李子星浑身发痒，只好左右乱动来解决这发痒的趋势。

她不过是被安静弄得浑身不自在。

医务室的老师不在，门却没锁，按理说应该不久就回来才对。

这想法冒出来没多久，门咔嗒一下开了，医务室的张老师开门进来，看见她们两个也不奇怪，手里还提了袋饭，飘香弥散了不大的房间。

肚子里的馋虫受了香味的引诱，敲锣打鼓地全叫唤起来了，李子星面色一红，如遇大赦，见张老师来了，着急往外走，想要离开。

“先别走啊，”张老师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套上白大褂，“这是怎么回事。”张老师指指孙瑶。

孙瑶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张老师正蹲在孙瑶脚边看她的伤势，戴着眼镜的眼睛冒着光可以望进骨头里。

李子星在旁边待命，被要求不能走，却无所事事，除了干巴巴的站着，就是偶尔参和进去说三两句话。

“你可真行，你就这样把她弄过来的。”张老师听李子星说了一遍怎样把孙瑶弄过来之后，就怔住了，满脸写满不赞许。“你也是，你不看看你两只脚伤到多重，肿成这么大，不疼吗？”这话是对孙瑶说的。

“两个小姑娘乱逞什么能，还好没伤到骨头。”

“……”孙瑶和李子星相视无言，你看我，我看你，互看了一会儿，反而都笑了。

张老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想了一下，换成了那包未开封的，“先喷喷这个试试，若喷了几天还疼，最好去医院看看。”

“谢谢老师。”孙瑶接过来，发现没地方放，就索性放在了肚子上。

李子星看着惊讶，实在不知道肚子也能当布袋使用。

“你这样，下午还是让你家长把你接回去。”孙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刚想起身，被张老师一把按住“你还想动啊！乖乖的在这待着吧。”

李子星捂嘴偷笑，忙不迭的被问“你们几班的？班主任是谁啊？”虽说是“你们”这话确实只是在问李子星。

“初一一班的。”

“你们老师是王老师是吗？”

见李子星点了头之后，张老师继续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跟你们老师说一下情况，帮她请个假吧。”

李子星答应之后，张老师便挥挥手，让李子星走了。

李子星经过孙瑶身边时，被孙瑶一句“唉，先别走。”拽住了。

“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谢谢你把送过来，但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这个事情好像还挺重要的，所以有事的话还要再麻烦你一下。”

孙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找了根笔，写上了自己的QQ号，递给李子星，见张老师开始忙别的事了，小声的说。

“喏，我QQ号，有手机吧，到时候手机联系。”

“有是有，可我手机没QQ啊，上不了网。”

孙瑶白了她一眼，继而又把自己手机号添上去了，“发短信总行了吧。”

李子星接过来，放进兜里。

手机那事也怪不了她，她的手机不知是哪一年的产物，信息化的时代，手机居然上不了网，估计过不了几年，她那手机都可以当成新时代的古董。

只不过，铁皮子和高纤维的东西，耐磨性不知能不能抵得上瓷器，传给后人，发扬光大。

冬日的午后与历史老师总是很配，合着困倦的节拍。

历史老师讲课缓慢，说话却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升调缓降，像是某种京韵调子。

李子星想起小时候，夜晚才会搭好的戏台，上面有表演的角儿，画花了脸，总是咿呀呀的唱。

她听不懂，却很喜欢，听着听着睡着，再被奶奶抱着回家。

李子星有一搭没一搭跟孙瑶发短信聊着天。

“现在，你们是不是在上历史课。”

“对啊，历史老师又讲睡了好多人。”

“……”

孙瑶的话很多，出乎意料的健谈，果真应了那句话；距离产生美。

即使相隔不远，隔着两部手机的屏幕，这距离就达到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也许在网上聊得开心的朋友，见了面不一定喜欢。

李子星现在的位置隐蔽，发短信也没太多顾虑。自从上一次出了她和王浩宇的那件事，老师就下令换了位置，除了前十名必须要坐到第一排，其余人按名次选。

她虽然觉得换座位与自己的事情关联不大，但发生在同一个时间节点，历史上也要把同时段的大事一起处理寻找因果，就是这个道理。她理所当然往自己身上套，说不清前因后果，也许根本没前因后果。

历史上那么多大事发生地凑巧，说不清谁成就了谁，也许互相成就了。

李子星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旁边坐了一个安静的女生，沉闷腼腆，至今还没有时机好好说过两句话。

那个女生上课总是在记笔记，她的笔记工整到连字体都是印刷出来的统一大小，画图画得一丝不苟，直尺要精确到最小单位。

还好没有再精细一点的工具，李子星想，否则她一定会跟小数点后面不知多少位小数刚上劲。

李子星在发短信的间隙中抽身出来，才想到初中开学时第一个有印象的人就是孙瑶，性格外向，大大咧咧，站起来问王老师：我们怎么选？

历经三个多月，她的初中生活转了一圈回到起点，赵科儒换到了第一排，估计以后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闫安自从上次之后，空缺好几个礼拜，再一打听，竟然转了学。

悄无声息，没留一点消息，她尊重闫安的选择，只不过惋惜——

有些人迟早要下车，可还没笑着说再见，就也许再也不见了，带着遗憾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