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大晚上的。”

李子星惺忪着睡眼，睡衣的一角向上折起，头发像鸡窝一样，应该是床和枕头设计出的造型，不过这两个“设计师”可没有什么真本事。李子星现在看起来好凌乱，好糟糕。

李子月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李子星，径直走进屋里，毫不客气地坐在李子星的床上。

“是我记错了吗？你不是明天还要上学么，你大晚上不睡觉发疯啊！”

李子星头磕在座椅上，向周围弥散着困意。

“李子星，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么。”

李子星一个激灵，霎时就不困了，“你还真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发疯啊，怎么是要吵一架还是要打一架。”

李子星晃晃她攒成的拳头。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大眼瞪大眼的，谁也不让谁，幼稚得可笑。

李子月先绷不住了——笑了，吸了口气恢复成平常的语气，继续说：

“李子星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么！”

“我第一次见你就讨厌你了，讨厌你平白无故的出现，讨厌你抢走我一半的零食和玩具，讨厌你我的房间要分给你一半，爸妈的注意力也不全在我身上了，我讨厌你跟我说话，讨厌你小学跟我一个班，讨厌你阴魂不散，赖在我家——”

“行行行，来来来，打一架吧。”李子星还权当李子月在发疯。

李子月伸手打断她“你让我说完。”

“我那时候天天想，你什么时候才会走，我自认为什么都比你优秀，我比你高，比你瘦，比你长得好看，学习还比你好，爸妈喜欢我多过喜欢你，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走的，但是——”

话到如此，李子月忽然转了一口气，口气里是说不尽的心疼。

大概是心疼，李子星怀疑自己的感官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竟然会觉得李子月心疼自己。

“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你喜欢不喜欢这里，你想不想离开。”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么。”

李爸爸李妈妈的一个决定，伤害了不仅只有李子星还有李子月。

“你让我说完，你不喜欢这里，你恨爸妈的做法，也对，这种做法放到谁的身上都令人讨厌，但你又何尝要惩罚自己也惩罚别人。”

这个错误的决定，甚至伤害到做决定的人。

“爸妈做法是不对，也许你会觉得我向着他们说话，但你也明白他们也有苦衷，他们也很难，手心手背不都是肉么！你跟着奶奶在乡下喂鸡，掰玉米，数星星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四处搬家，租房子，还是租最便宜的房子。有一次，我记得水管漏水了，早上起来差一点水都漫过了床，五岁那年，我还跟爸妈挤在一张床上，家里什么也没有——”

“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电视么，因为害怕，担心哪一天还没看够电视没了，又要蹭别人家的电视看。也就是后来，家里生意好了，过得还不错了，其实之前也可以过得还行，如果他们不是砸锅卖铁也想让我多学点东西。我们搬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接回来，想要你跟我们一起生活，在市里生活，你扪心自问，爸妈究竟对你好不好，他们做这么多，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句原谅了。”

要你一个原谅罢了！

“那么，谁又来原谅我呢！”归根到底，李子星原谅不了只是自己。

李子星哽咽着说，突然泣不成声，双肩抖得厉害，她就坐在那——李子月面前，却捂着脸，哭出来。

第一次，李子月看见李子星在自己面前哭出来，这也是第一次李子月才觉得自己在这个平时看起来异常成熟的人面前，像个姐姐。

哪怕，她们是双胞胎，哪怕她只是被早抱出来一些，但那又如何，她始终是姐姐。

——李子星的姐姐。

李子月抱住她，轻轻作势将李子星揽入怀，却留着空间，她拍着李子星的背，待她像个小婴儿般的哄她。

李子星哭了好久才缓回来，发现自己被李子月抱着，不好意思的神色瞬间爬满脸，她急忙推开李子月。

她哭了好久，眼泪和汗一起流，眼泪流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干掉了，只剩下风干后的泪痕，汗却留在身上，又湿又黏得一片。

李子月难得看见这么窘迫的李子星，不小心笑出声来，又详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装咳嗽。

“你笑什么！”李子星质问她，却不好也鬼使神差的同样笑出来。

她刚哭过，液体还没回流，李子星一不小心喷出鼻涕，李子月便笑得更大声了。

李子星尴尬得脸红，却也止不住地跟着李子月一起笑——笑话她自己。

她们就这样对着笑，哪有半分嘲笑，讽刺的意味，她们之间流淌的是温馨，亲切的气氛。

她们之间有互不相识的六年，又有互不相熟的六年，十二年的时光错过，总让人觉得可惜。

李子月突然前倾抱住李子星，猝不及防，将李子星紧紧的抱在怀里，李子星也紧紧地回抱她。

但——那又如何，如果她们愿意，她们还有好多个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