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蒸包子,炒菜,煮鸡蛋。一将厨房的门拉上,这里就是个独立的小小天地,供李妈妈一人创造奇迹。
她时不时打开门,瞧瞧墙上的时钟。时间是要经过精准计算的,多一分怕迟,少一分又怕打扰了孩子们的刚刚好的休息。
做妈妈的心也一同放到火上被炙烤,她在心里默数,终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大声喊到“月儿,星星起床了,别睡了,再睡就要迟到了。”
今天是中考的第一天,李妈妈好像比李子星和李子月还要紧张。好像是李妈妈要去参加中考似的,而不是两个孩子。
李子月率先坐到了餐桌上,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食物,包子、豆浆、炒菜还有鸡蛋吓了一跳。
“妈,怎么四个鸡蛋,不是三个人吗?”
李妈妈还在房间收拾自己,声音透过房门穿透出来“你和星星一人两个!”
李子星刚好出来,也被满当当的食物吓了一跳,记忆中这好像是第二次,看到食物想不到别的词,只能形容成最原始的代名词“食物”。
“妈,你穿的这是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李妈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身红色的旗袍。
这旗袍有些年头了,花样和衣型有些过时的意思,李妈妈经过时间的打磨,没将身体打磨光滑,反而更加饱满了。
李妈妈左右审视自己,觉得自己还说得过去,心情立刻好上了三分。
女人最大的满足,莫不过能买得起新衣服,能穿得进旧衣服。
“这是旗开得胜,讨个好彩头,鸡蛋也是,一人两个,图个好彩头。”
“那妈,你知道么,我们每一科都是一百二十分满分。”李子月说。
“……那也一人两个,讨个好彩头。”
在长辈眼里,这种求来的好运,讨来的彩头好像比刻苦努力,埋头学习更能决定一个人命运的走向。
吃完饭后,李妈妈匆匆忙忙将两个女儿送到考场门口。
李子星和李子月分到了同一所学校考试,考场号也是挨近的,李妈妈颇感欣慰,觉得只是一个好的兆头。
考场外已经挤满了家长和老师,不过此刻,学生才是毫无疑问的主角,他们被老师和家长环绕。
李子月和李子星看到了各自的同学,执意要过去,李妈妈留不住她们,只能一个人在后面望。
或许生命的路程走到这里,家长的陪伴只能变成身后的目光。就只能望着你走多远,不能陪着你走多远。
大开的铁门,一涌而进的人群,不想说再见,只能说再见。这是年轻人的战场,年长的一辈卸下战衣,年轻的一辈再身披荣光。
李子星坐在考场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紧张了起来,越提醒自己不要紧张,手心就沁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大型的考试,不仅考的是是否有扎实的知识,是否熟练的考试技巧,还有最关键的是否有良好的心理素质。
也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案例,多少人马失前蹄,输在了心里素质上去。
李子星想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可越提醒,心里越乱,宛如疯狂长出了杂草,一茬一茬往上冒。
因为她太在乎,这是关于她对沈深的承诺。
承诺之所以是承诺,是因为不能轻易许下,一旦许下,就成了制约。
中考成绩出来的下午,李子月抢在一群人还死死守在电脑前时,就查到了自己的成绩。
她总是这样——成绩和网速一样,都是一马当先。
六百一十一分,这分数已经确保她能考上一中的重点班了。
李爸爸李妈妈敲锣打鼓的庆祝,气氛就像过年一样。这时也应该过年,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消息传到每家每户,每个亲戚耳朵里。
可这不是过年,他们也没有多少还在走动的亲戚,这种喜悦只能自己独自欣赏。
李爸爸和李妈妈拗不过李子星,李子星不要跟一群人抢,比拼网速,她想要过一天再查,错过高峰期。
其实她只是早有预感,她这次——大概也与一中无缘了。
凌晨三点,她从床上爬起来查了成绩,翻来覆去在床上念想,不如一刀子给个痛快。
结果真的一刀子给了个痛快。
李子星考了五百八十九分,不低的成绩,放在全市看也有不错的排名。
李爸爸和李妈妈已对此满意,两个女儿的成绩单是他们好几天好心情的来源,是李爸爸拉人吃饭喝酒的正当理由,也是李妈妈难得逛街,买衣服的正当理由。
可分数不低是相对的,即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未出,可一中历年来招收的最低分数是五百九十。
李子星不用挣扎,无需挣扎,这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她去不了一中。
常常听人说差出一分,差出千人。
王老师形容得更形象,一操场上的人可能就因为一分之差与喜欢的学校失之交臂。
李子星当时听着便已想象出了画面,她想那一操场的人,该有多么失落和失望。
她那时只能想象这种心情,现在已经完全体会到了。
比起一分之差的遗憾,更让李子星伤心的是,她没有兑现承诺——对沈深的承诺。
于是,她守着这份愧疚和心虚,有意的躲了沈深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