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又道:“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哪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
一面着,一面又往贾母处来。先请了安,大概了两句话,便走到鸳鸯房中和鸳鸯商议,只听鸳鸯的主意行事,何以讨贾母的喜欢。
二人计议妥当。尤氏临走时,也把鸳鸯二两银子还他,:“这还使不了呢。”
着,一径出来,又至王夫人跟前了一回话。因王夫人进了佛堂,把彩云一份也还了她。
见凤姐不在跟前,一时把周、赵二饶也还了。他两个还不敢收。
尤氏道:“你们可怜见的,哪里有这些闲钱?凤丫头便知道了,有我应着呢。”二人听,千恩万谢的方收了。
展眼已是九月初二日,园中人都打听得尤氏办得十分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的并书的男女先儿全有,都打点取乐玩耍。
原来贾母今日不比往日,定要叫凤姐痛乐一日。本来自己懒怠坐席,只在里间屋里榻上歪着,和薛姨妈看戏,随心爱吃的拣几样放在几上,随意吃着话儿
将自己两桌席面赏那没有席面的大丫头并那应差听差的妇热,命他们在窗外廊檐下也只管坐着随意吃喝,不必拘礼。
王夫人和邢夫人在地下高桌上坐着,外面几席是他姊妹们坐。
贾母不时吩咐尤氏等:“让凤丫头坐在上面,你们好生替我待东,难为她一年到头辛苦。”
尤氏答应了,又笑回道:“他坐不惯首席,坐在上头,横不是竖不是的,酒也不肯吃。”
贾母听了,笑道:“你不会,等我亲自让他去。”凤姐儿忙也进来,笑:“老祖宗,别信他们的话,我吃了好几钟了。”
贾母笑着,命尤氏:“快拉他出去,按在椅子上,你们都轮流敬他。他再不吃,我当真的就亲自去了。”
尤氏听,忙笑着又拉他出来坐下,命人拿了台盏斟了酒,笑道:“一年到头,难为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儿没什么疼你的,亲自斟杯酒,乖乖儿的在我手里喝一口。”
凤姐儿笑道:“你要安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
尤氏笑道:“的你不知是谁!我告诉你,好容易今儿这一遭,过了后儿,知道还得像今儿这样不得了?趁着尽力灌丧两钟罢。”
凤姐儿见推不过,只得喝了两钟。
接着众姊妹也来,凤姐也只得每饶喝一口。赖大妈妈见贾母尚这等高兴,也少不得来凑趣儿,领着些嬷嬷们也来敬酒。
凤姐儿也难推脱,只得喝了两口。
鸳鸯等也都来敬,凤姐儿真不能了,忙央告道:“好姐姐们,饶了我罢,我明儿再喝罢。”
鸳鸯笑道:“真个的,我们是没脸的了?就是我们在太太跟前,太太还赏个脸儿呢。往常倒有些体面,今儿当着这些人,倒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我原不该来。不喝,我们就走。”
着真个回去了。凤姐儿忙赶上拉住,笑道:“好姐姐,我喝就是了。”着拿过酒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喝干。鸳鸯方笑了散去。
然后又入席。凤姐儿自觉酒沉了,心里突突的似往上撞,要往家去歇歇,只见那耍百戏的上来,便和尤氏:“预备赏钱,我要洗洗脸去。”
尤氏点头。凤姐儿瞅人不防,便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来。
平儿留心,也忙跟了来,凤姐儿便扶着他。才至穿廊下,只见他房里的一个丫头正在那里站着,见她两个来了,回身就跑。
凤姐儿便疑心,忙剑那丫头先只装听不见,无奈后面连平儿也叫,只得回来。
凤姐儿越发起了疑心,忙和平儿进了穿堂,叫那丫头子也进来,把槅扇关了,凤姐儿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命那丫头子跪了,喝命平儿:“叫两个二门上的厮来,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里没主子的蹄子打烂了!”
那丫头子已经唬的魂飞魄散,哭着只管磕头求饶。
凤姐儿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见了我,不规规矩矩站住,怎么倒往前跑?”
丫头子哭道:“我原没看见奶奶来。我又记挂着房里无人,所以跑了。”
凤姐儿道:“房里既没人,谁又叫你来的?你便没看见我,我和平儿在后头扯着脖子叫了你十来声,越叫越跑。离的又不远,你聋了不成?你还和我强嘴!”
着便扬手一掌打在脸上,打的那丫头子一栽这边脸上又一下,登时丫头子两腮紫胀起来。
平儿忙劝:“奶奶仔细手疼。”凤姐便:“你再打着,问她跑什么。她再不,把嘴撕烂了她的!”
那丫头子先还强嘴,后来听见凤姐儿要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方哭道:“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里瞧着奶奶的,若见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儿去的。不承望奶奶这会子就来了。”
凤姐儿见话中有文章,便又问道:“叫你瞧着我做什么?难道怕我家去不成?必有别的原故,快告诉我,我从此以后疼你。你若不细,立刻拿刀子来割你的肉。”
着,回头向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向那丫头嘴上乱戳,唬得那丫头一行躲,一行哭求道:“我告诉奶奶,可别我的。”
平儿一旁劝,一面催他,叫她快。
丫头便道:“二爷也是才来房里的,睡了一会醒了,打发人来瞧瞧奶奶,才坐席,还得好一会才来呢。
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叫我悄悄的送与鲍二的老婆去,叫他进来。
她收了东西就往咱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瞧着奶奶,底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凤姐听了,已气得浑身发软,忙立起身来,一径来家。刚至院门,只见又有一个丫头在门前探头儿,一见了凤姐,也缩头就跑。
凤姐儿提着名字喝住。那丫头本来伶俐,见躲不过了,索性跑了出来,笑道:“我正要告诉奶奶去呢,可巧奶奶来了。”
凤姐儿道:“告诉我什么?”那丫头便二爷在家这般如此如此,将方才的话也了一遍。
凤姐啐道:“你早做什么了?这会子我看见你了,你来推干净儿!”着也扬手一下,打得那丫头一个趔趄。
便摄手摄脚的走至窗前。往里听时,只听里头笑。那妇人笑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