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六月收麦忙

婶啊，俺们兄妹俩的亲事没有那么好办!春生发了愁。

侄啊，你说是咋回事啊？来顺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婶，俺今年是二十八了，比俺妹妹整整的大十岁，你也知道的，俺腿脚不好，这一茬的女的又不多，不少好模样好家庭的男的都找不到媳妇，俺娘和俺爹认准了一个死门路，非要拿俺妹妹给俺换亲不可！你说这是不是个烦人的事？

你妹妹愿意不？来顺娘问。

婶，她是不愿意，换亲的哪有好的，不是瞎就是拐的，要不就是傻或家穷的过不去的。婶啊，她就是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不能把俺妹妹推到火坑里去。人这一辈子，得有点良心。不能光为了自己活着。

来顺娘远远的看了看春燕，叹了一口气，多好一个闺女啊！

侄啊，什么都不怪，都怪咱们穷。咱什么时候把这个穷帽子摘掉了，日子就好过了。

婶，说的是容易，做起来难啊，咱们一个老百姓，就指望这几亩地过日子，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全看天吃饭啊？

你爹娘真是非得要拿你妹妹换亲不成？

是的，认上了，叫来几个媒人说这事了，婶，我有时候真不想活了，这样，能把俺们两个给逼疯的。它哪怕给我换回来一个多好的闺女，我也高兴不起来。

那侄来，哪咋办呢，你看，这两个孩子还都看上对方了呢，愁死人了。要说你娘也是个明白人，咋就在这事上想不明白呢？

她哪是想不明白啊，她就是想着，我拿一个闺女换一个媳妇，这事是不能亏了，婶啊，你说俺妹妹那么聪明那么俊的一个闺女，俺是真的不舍得，也不忍心。

孩子，别说你不舍得了，婶看着也心疼的很。你说这换亲吧，只要双方认可自愿，国家拿他们也没办法，到头来，可把这两个孩子苦死了。

婶，你说咋办呢？家里那头天天就说找人换亲，这边吧，两个人还看上了，这不是要拆活鸳鸯吗？春生越说越烦，摸起一块土坷垃，扔的远远的。

侄，那你说怎么办呢？

婶，我要是有招就好了，我很想找个地方带我妹妹走，让她找个她自己喜欢的，我自己的事就算了，有人看上我当然是好了，没人看上这辈子打光棍吧！

孩子，你能往哪去啊？

婶，问题就在这里，我也没钱，我能去哪里呢，想起这事来，我一晚一晚的睡不着。

孩子，你也别想太多了，有的事由得天，由不得我们，一切都是天意吧！

我就想多种地，多收点庄稼，把日子过好她，我累点没事，求俺爹娘可不要再逼俺妹妹给我换亲了，换了我也不要，我也不要俺妹妹给我换。让她好好的找个人家，按自己的心意把日子过好，开心就行了。

孩子，我看出来了，你是通情达理，你父母想的也没错，都没错，到底是哪个错了呢？

错在这个地方，错在我残疾，主要还是错在咱穷！

来顺和春燕在一起有说有笑，却不知这边愁的什么一样。

侄，要说这话不应当我这当长辈的说，他们不是有很多人从四川穷山沟里买过来一些女孩子吗？

婶，你是不知道，俺那爹可不干那事，一是怕人钱两空，怕人跑了，钱也没了，再说，要是那女的跑了，再把咱给告诉了官，咱那也是犯法哩，俺爹那是会算账的人，他才不干那赔本的买卖哩。婶啊，俺也不想买，活生生的一个人被卖了，人家爹娘心里不得有死的心？

来顺娘笑了笑，孩子啊，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心善的人，你会娶到一个好媳妇的，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春生苦笑一下，看了看天，一切看天意吧！

春生，他们两个人愿意，我真心想成全他们两个，可是不行啊，你爹娘不会愿意的！

婶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天天想这事，我都要愁死了。要是没有我，这事就好办了！

侄啊，你也别发愁了，车到山前自有路。唉，时间不早了，咱回去吧？

春生看了看太阳，的确不早了。

来顺娘俩个到了家，把洋槐花倒在一个花包上整理，来顺娘问来顺。

你和春燕都聊什么呢，有说有笑的。

来顺说，就算上这次才见两回面，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各说自己以前在学校的那些事吗？

怎么，她也上过初中啊？

上过，她也毕业了。

可惜这闺女了！来顺娘自言自语。

娘，你说什么可惜了？

一个有文化，有模样的俊闺女，爹娘要拿去换儿媳妇，你说可惜不？

娘，那也没有法的事，咱能怎么办？

怎么，你也知道这事？

早就知道！

来顺娘说，你怎么会早就知道呢？

知道就是了，你就别问了！

来顺娘看了看来顺，小子，你心里有秘密。

娘，你说，那是人家家里的事，咱又不能给人家变个媳妇，这心操的不累吗？

来顺娘抓起一把洋槐花朝来顺扔去，你这熊孩子，说我是闲操心了！

娘，我给你说真心话，我是喜欢春燕，我要是大了，我是想娶她，可是人家她爹娘要一个儿媳妇，咱去哪里给变去？难不成你还把我妹妹拿去换亲不成？

你真喜欢她？

从看到她，我就喜欢了，我也知道她家这个条件了，你说，我咋办？谁让咱这一片都这么穷呢？要是富了，那不就好了吗？我就是要出去，看下外面的世界，回来让咱们这里也变个样，让咱们这里富起来。

来顺娘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儿子，好像不认识一样，这不是他这个年纪说的话啊！

说着说着，就到收麦子的时候了，各家各户早早的准备好镰刀，麻绳，口袋，赶集准备各样东西，油盐的多买点，磨刀石也要一块，带到地里好磨镰刀用，草帽子，杈，给板车早早的换好里外带。绑车子的麻绳也准备好，面粉多磨上一袋子，干活了，不能再吃黑面了，打白面，麿房的生意好的很，早晚都忙着打面，那还得排队呢，不光给人给，给那些牲口吃的也要准备好，这个时候还得指望它出力呢。在外面干活的，在学校上学的，也要在这几天回来了，一年一个时候，都忙着呢！小脚的老太太，平时坐在门口聊天，这些日子也没那么闲了。这个儿媳妇家帮着做饭，那个儿媳妇家忙着帮忙压水洗碗，到处都忙，一个街上难得看到几个闲人。

夜里三四点钟，来顺就让娘给叫醒了，带上干粮带上水，都装到地排车上，带好家什，下地要收麦子去了。来顺困得睁不开眼，用冷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来顺娘让来顺穿上长袖衣服，一是防麦子的芒扎人，二是防晒，这些天的太阳毒着呢，小孩家的皮都嫩的很，搞不好就脱皮，这天还出汗，杀的可疼呢！还要干活，又不能歇着。这个时候真是老老小小全上阵，家家户户没闲人！

月亮还挂在天上，不显得天有多黑，来顺以为自己家是最早的，到了路上一看，有不少人都出门了。家家拉着地排车子往地里去了。早上起来，天还有点凉，来顺打个了寒战。

来顺，要不要回家再拿件衣裳去，冷不？来顺娘问。

是有点冷，不过到了地里干起活来，那就不冷了，娘，来，你坐到车子上来，我拉着你！

行呗，别累着你，一会还要割麦子呢？

没事没事，你只管往上坐就行了。

到了地里，天有点蒙蒙亮了，来顺娘叮嘱来顺，可不要猛干，累坏了还有好几天呢？

来顺拿过镰刀，弯下腰就割，今年的麦子长的好，不远就割一抱，来顺娘在后边割，早上割麦子好，不呛，也不怎么扎人，到了天亮的时候，他们娘俩个也快割了有一亩地了，娘俩上坐在地埂上吃饭。只见村子最懒的二秃子才下地。

大嫂，您是半夜来的吧，割这么多了？

不是，二兄弟，我昨天就没回家，就在地里睡哩！来顺娘逗二秃子。

二秃子的爹在后面骂：这个懒种，死活不起，你说早干活多好，还凉快，一会热的时候又闹着说不干了，嫌热，凉快的时候还不起，没见过这么懒的熊孩子。

大爷爷，俺二叔他不是懒，他是会休息。来顺笑着回答。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他啊，就是个懒种。

爹，你可别说我懒了好不好，再懒俺还不是来了！

是，是，你是来了，你看人家一块地的麦子全放下了，咱家的还立正的站着呢！

抢秋，抢秋，不抢就丢，收麦子也是一样的，晚一天下了雨，有可能地里的麦子就发芽了，那就吃不成了。半年的收成就没影了。来顺娘说。

娘，对了，俺姑夫和俺姑那天给俺说，到了星期天，他们带上玲玲一起来收麦子，叫咱多准备把镰刀。

你姑真是的，年年帮咱来收麦子，明天不就是星期天了吗？你妹妹今天下午肯定要回来！今年不让妹妹去哪里了，在家帮着做饭就行了，在家烧点开水，喂下家里的鸡，帮咱俩把衣服洗洗，到场里送送家什，也不比地里轻松！来顺，你看行不?

行，她到了场里也不会什么，就让她在家吗？烧点热水什么的，咱回家能吃上热乎饭，洗个热水澡就行了，别的她也不会干活。

来顺娘嫌用麻绳捆麦子麻烦，直接用麦子捆麦子，从麦子堆里抽出来一把，分成手指粗细的两股，把麦穗头那里互相一缠，抱一堆麦子一放，把麦子一挤一压一勒，一个麦个了子就捆好了。

来顺她跟娘学会了这手，这样的麦捆放到场里不用到处找麻绳了，到时候用杈一抖就开了，捆了一车左右的麦子，来顺娘俩先装了车，把车拉到大路上去，回去，又把剩下的捆好，这才拉着一车麦子回家。来顺娘怕累着来顺，让来顺拉个偏绳。来顺不干，把车子接过来，说，我又不小了，你让别人看我笑话是不？我来把车，你来拉偏绳。

来顺娘只得听了儿子的话，一车麦子也不轻，来顺还算有力气，来顺的娘倒是没怎么吃力。一路上，还没有几家往回拉麦子呢。路边不时有几个人和他们说话，并对自己的孩子老婆说，你看看人家来顺，多知道心疼他娘，自己拉车，让他娘拉个偏绳，你们好好学着点。

把麦子拉到场里，再铺开晒上，也差不多有九点多了，趁着还不怎么太累，来顺和娘紧着把剩下的全拉回来，一起晒了。

中午回到家，金玲早就回来，做好了饭在等娘和哥。来顺问，你自己走回来的？

金玲说，不是，是姑夫顺路把她送回来的，明天姑夫和姑都来，还给买了一堆菜，来顺娘一看门后面，可不是，又是洋葱，又是黄瓜，还有土豆和一堆包菜。

就是你姑想的周到，怕咱没时间买菜。来顺娘知道这个小姑子心细。

娘啊，我姑夫还给我哥买了啤酒，让我哥累了喝点，还给了几瓶花生仁！

你说，真是的，你姑夫和你姑啊，我们忙个收麦子，他们俩个年年都这样，又是买这又是买那的，年年给他们说，不要买了，不要买了，还是给买！

来顺娘俩洗了洗手，金玲早把饭端出来了。

来顺娘给金玲说，不要她去下地干活，把家里收拾好就行了，金玲点点头说，行，我就当后勤部长吧！你们俩个去前线，家里就交给我了！

来顺笑了，搞的收麦子就像打仗一样！

春生家今年麦子多，十多亩地，平时春生娘是不下地的，今年不行了，要下地了，地里的活太多了，还好今年有了那头牛有了车，倒是省事了很多，早早的，春生兄妹俩就早上的到了地里，娘和爹就坐着牛车慢慢的在后边来，通常就是，来顺兄妹割，娘捆，爹装车，到走的时候，娘坐车上，再回来的时候，春生兄妹俩又把再割的捆好了，爹来了就直接装车就行了，装好了，春生兄妹俩骑洋车子先走，到场里把麦子晒好，一会爹来了，再把车上的倒下来，晒好，然后回家吃饭。到了下午，就把当天的麦子压了，收拾好拉回家去。娘早早的就把人和牲口饭准备好了，只等他们回来吃就好了。春生一家都说，今年地是多，但没感觉到比住年累，主要是有洋车子还有牛有了车，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