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来顺来信啦

不知不觉，来顺走了有一个月了。孩子在那里怎么样了，来顺娘天天牵挂。盼着来顺的来信。乡里的邮递员是把信送到学校里的，有了哪家的信，老师就让孩子们捎走。来顺娘一看到邮递员来送信，就忙着把一堆信接过来，但是每次都失望，这都一个月了，这孩子忙什么呢，就不知道娘牵挂吗？这天放学了，来顺娘改完作业，走的晚了点。正要关上办公室的门走的时候，邮递员又回来了，刘老师，这里有你一封信，刚才给漏了，知道你盼着呢，刚才去了你家里，你不在，我想，你也许会在这里，又给你送过来了。

来顺娘顾不上锁门，一路小跑，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连声说：谢谢，谢谢，俺就盼着来信了。

又打开要关的门，急忙拆开信。

娘，您好，

见字如面，不知时间过的真快，我来部队好几天了。不是不想给你写信，就想着怎么给你写信。我们坐了三天多的火车，又将近坐了一天的汽车，才来到了部队。您心里准有疑问，这孩子当兵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远的地方？

我们当兵的地方是新疆，祖国最西北的地方。其实，坐到火车上的时候，我就有所感觉，我们这次当兵要去的地方很远。一路走来，平安无事，顺利到达。

这里的气候和家里相差太多了，这里十月已经下雪了，我们的部队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放眼看去，一片银白色的世界。这里真冷啊，现在已达到零下十度了，听老兵说，到了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那是个什么样的景象，我不得而知。他们说，往外泼一盆热水，过十分钟后，就结成冰了。我想，那要是老母鸡在外边下个蛋，也会冻裂的吧！

部队给我们发了全套的棉衣，还有羊皮大衣，军用棉鞋，里面也是羊毛的，穿上可暖和了，房间里也有火炉里，不冷的，您放心好了。

最好笑的是，我们来到这里第一天，吃的是手抓饭，那是用大米，羊肉还有胡萝卜做的，好吃的很，我们每人一大碗，就是咱家平常用的搪瓷大碗，有一个和俺一块来的那个家伙，他一下子吃了三碗，把做饭的大师傅给吓坏了，再去打第四碗的时候，人家不给他打了，怕撑着他的胃，他还不高兴，说没吃过瘾。说来这是一个真实的笑话，可是我却笑不起来，不是感觉他给俺们这些人丢了脸，就是感觉贫穷有时会让人没了尊严。有个不伙子，我就不说他是谁了，他是和我们一块来的，他用鄙视的眼光看着那几个能吃的人，说像猪一样能吃。我很想揍打一顿，要不是家里穷，家里吃不饱饭，人又何尝会丢了所谓的尊严？

说起当兵，大家各有目的，有的说为了回家好找媳妇，有的说家里兄弟姐妹多，吃不上饱饭，有的说为了将来去考上军校，当个城里人。娘，这些俺都不想，俺就想在这里学点本事，以后把咱家的贫困形象能从根上改变一下，让咱家富起来，让咱们村里的人富起来，让二秃子那样的人也勤快起来，让每一家都住上楼房，用上电灯电话，咱也风光的活着。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能给你一个人说，你是俺娘，你了解俺，你知道俺说的不是大话！他们都埋怨到了新疆这个坚苦的地方，对俺来说，俺高兴，越是坚苦的地方，越能锻炼出一个人来。

娘，有件事，我没有给你说，来之前，俺和李家洼的春燕晚上见了一面，她答应以后做俺的女人，等俺回家娶她。她哥也同意，从开始，她哥就不同意她换亲。她是个好姑娘，你也见过的。俺希望你能同意俺的想法，当然，她家那边的思想工作还要做，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现在只能书信来往，我也对她说了，这辈子，她就是我要找的女人，她就是我媳妇，除了她，我谁也不找。

娘，要说的话俺还有好多好多，今天就写到这儿吧。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很好，别担心。这雪下的大，信也许走的慢，到了您手里也许会很慢。我很好，娘，你千万不要牵挂！

儿来顺

1988年12月1日于新疆

来顺娘看罢信不由得长叹一声，来顺啊来顺，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春燕是个女姑娘，可是人家家里要拿来给她哥换亲的，你怎么能趟这个浑水呢。春生也是个好孩子，你要是把人家春燕娶了，她哥怎么办？能娶上媳妇吗？要是娶不上媳妇，人家老李家不恨死我们了，除非我们能给人家娶媳妇，这是不件容易的事，多少好小伙还找不到媳妇呢，你喜欢哪个不好，怎么还偏偏喜欢上春燕了呢？你这个孩子，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来顺娘打开抽屉，取出纸和笔，连忙给来顺回信一封，写什么好呢，报喜不报忧吧，就把春燕的事一带而过吧，不说也不提算了，不要影响他部队的决心，让他好好在部队呆着！

春生也接到了一封信，不看他也知道是谁的，白天爹娘都在家，不好拿出给春燕，只有到了晚上，春生才拿出来信给了春燕。

春燕仔细打开信，一字一字的看。

春燕，我心爱的姑娘：

见字如面，我已跟随大伙一起到了部队。我在的地方是新疆，离我们山东那里有七八千里路，我们是坐了三天的火车，又坐了一天的汽车才到了部队。你要问这里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能用荒凉两个字来形容，因为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已是冬天了，到处没有一点绿色，这几天还下了大雪，到处雪白的世界，一眼看不到边的世界，四处也看不到人烟。

我们的部队和外界离的很远，我也不知道这封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你的手里。

想见难时别亦难，我们一别，就要是三年的时间，难忘，我们的每一次相见。更难忘记，我来之前我们相聚的那个夜晚。月清如水，地冻天寒。拥抱住你，就是春天。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把你搂在怀里，我就感觉，我成了

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保护你，守护你的心油然而生。我想说的只有一句，我亲爱的燕，你等我，等我三年，等我回去，从此守护你的每一个白天夜晚！

你送我的鞋垫，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经常看。难得你如此用心，一年四季花开遍，桃花粉，杏花艳，还有凤凰戏牡丹。秋菊黄梅花鲜，十二月份不相同，丝丝针钱我能懂，真情真爱在里面。

我来这里，最牵挂的人是你，几乎每个晚上都做梦，梦回到那晚。想问一声我的燕，你的梦里可有俺？

春燕看到此处，羞红了脸，这个家伙，没想到还会如此煽情。

说到来部队的目的，我就想好好学点东西，以后回家好好的和你一起生活，把咱们的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让咱们以后也过上城里人的日子，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切都会有的。

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和你哥商量着，学点什么手艺，光种那几亩地是不行的，人得往远处看，往长处看，往高处看！走出来，你才能看到差距，你才能看到距离。

春燕，别不多说了，我很好，一切真的都很好，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部队上发的，你不要担心。

燕，我想你，在每一个夜晚，你会想我吗？

盼你来信，听你诉说对我的思念！

想你的人：顺

88年在12月1日

春燕看罢信，轻轻放下，心中很不平静。前几天，哥哥也和她说过学点东西的事。今年家里收了不少庄稼，卖了不少钱。按哥哥春生的意思，想学缝纫去。春生的腿不好，也出不了大的力气。想来想去，也许这个是最好的门路。春生慢妹妹一个人在家闷，也想带她一块去学，只是还没有和父母商量。不知道家里同意不同意，今天，来顺也说这事了，不妨和娘好好说说这事去。冬天了，家里也没什么事了，可以去县里去学了，叫上哥，好好和娘说道说道去。

喝罢了汤，吃罢了饭，收拾好家里的一切。爹去大爷家房子里去睡了，喂牲口方便。娘把尿罐拿进房间，放到床底下，准备睡觉。

春生和春燕也不说回自己屋睡觉的事，就坐在饭桌前呆呆的坐着，哪个也不先开口，就等着娘说话。

娘哪知他们俩个想的什么啊，一边铺床一边赶他们两个各回各屋去睡觉。兄妹两个也不回答，走过来坐在娘的床边上，看着娘。

你们两个怎么了，也不回去睡觉？娘看不懂他们俩个要做什么。

娘，俺们俩给您商量个事。春生先开口了。

说呗，啥事啊。春生娘坐在被窝里，笑嘻嘻的说。

娘，你一直为我娶媳妇发愁，其实啊，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怎么，有相中你的了？娘高兴的拉住春生问。、

没有，哪有的事啊？春生知道这话说的，娘理解错了。、

没有，我还以为哪家的闺女要嫁你呢？没有说什么，净让我白高兴。

娘，这个找不上媳妇，那上找不上媳妇，最关键的事在哪里，您知道不？春生问娘。

在哪里，不就在你残疾上吗？你要是不这样，哪能找不上呢？

娘，你只是说对了一半，另一半你就没有想到吗？

哪一半啊？春生娘不明白了。

最关键的一个字是穷，咱家太穷了，人家说的四大件，咱家没有吧，有一个还是大爷搬家卖给咱的，半新不旧的，是吧？

嗯，那怎么了，也得算是有一个吧！

那我再问你，咱村里村长家，支书家的孩子长的怎么样？有媳妇吗？

你这孩子和没说一样，人家有权又有钱的，当然能找到媳妇了，还一个比一个找的好呢，就他两家那几个孩子，长的歪瓜咧枣一样，都找的好媳妇。唉，你问那做啥，人家有钱有权的，咱比得了吗？

娘，我再问你，如果我是村长的儿子，就我这样，你说能不能找到媳妇？

娘看了看春生，点了点头说，没问题，那还得好好的挑挑拣拣女的呢，不好的还不要呢！

娘，这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找不到媳妇了吧，就是因为咱穷。

春生啊，你这孩子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不要绕着圈子说了！

春生把笛子往前挪了挪，离娘坐了近了点。

娘

，俺是这样想的，前些日子俺不是去了次县里吗?俺看到县里有招生学缝纫的，俺想带着春燕去学去。你看行不？

孩子啊，你都二十五六了，再说了，你还是个男的，学那干啥？春生娘不同意。

娘，我去问过了，人家师傅也是个男的，他说了，俺这年纪不算大，可以说，他还说，男人学这有优势，有力气。

不行，不行，你学点啥不好啊，怎么想着学这了？

娘，你说我是盖房子行，还是出大力行，我身体条件就这样，你还能让我做什么去？

你去县里有二十好几里地，你怎么吃，怎么住，吃住哪样不用钱？

娘，你怎么也跟俺爹一样了，动不动就是钱，咱今年挣了多少钱，是你没数还是我没数，五亩绿豆俺和春燕天天摘，摘多少俺心里没数吗？人爱来顺娘给的谷子苗，光谷子钱就是一千，咱就不说收的那些个黄豆和玉米还有棉花了，再这几个月，那个黄牛也要下娃子了，卖了也是钱，你说说，咱家今年进项就得有多少钱。俺和娃娃花钱去学点东西，你就不舍得了？春生好生气。

你以为俺手里拿的这些钱是干啥哩，还不是为你的婚事着想呢？结婚不得办点酒席办点农具，不得陪送你妹妹点嫁妆，哪样不要钱呢？俺和你爹要这钱干啥，还不是早晚是你俩的。

结婚，结婚，和哪个结婚啊，媳妇在谁家还不知道呢？

那不是得等媒人找到合适的，到时候两家或三家换亲吗？

换亲，换亲，哪个高兴哪个换去，你和爹就是把俺和俺哥当牲口一样，想怎么换就怎么换是吧？春燕不听到换亲两个字还好，一看到娘不愿出钱让他们俩去学缝纫，还说换亲的事，真的火了。

你个死妮子，你哥娶不上个媳妇，咱老李家就绝户了，你知道个屁，其它的都是小事，你哥的婚事是大事。春生的娘生气了。

不管我们俩愿不愿意都要换亲？

是，不管怎么样都得给你哥换。

换个瞎的聋的也换？春燕不高兴了。

换，那是你的命！娘的态度也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