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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在爹死后没多久就回婆家去了。一回到家，婆家人没有一个给好脸看的，只有那不懂事的小侄伸着手要春花抱。个个嫌她晦气，大年初一爹死了，这一大家人还要去哭个死人去，年都没有过好。春花早就想到这些了，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回到自己屋里坐着，想想从爹病到爹死这些日子以来，有件事她想明白了，这个家的日子要是想过好，只有两种法了，一个是分开另过，不和婆婆公公还有大哥大嫂在一个锅里摸勺子，就没有那么多的事非。自己挨那么多打，想想看，都是他们一家人挑拨的。到现在，自己都不敢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婆家人也不会喜欢的。

坐屋里当少奶奶啊，还不做饭去！婆婆又在院子里吆喝了，不用说，这话不是说给嫂子的，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春花扶着双膝站起来，向院子里走去。

婆婆看到春花，眼一斜，嘴一歪，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

老二家的，把你头上的白花摘下来扔了，回你娘家再戴孝，这是婆家，不是娘家，你分清，别给我心里添堵，你说你爹也是，死都不会死，大年初一来叫俺过去奔丧去，这不是明摆着让俺一年不顺心吗？还有，你的鞋面上的白布也扯了去，在俺家，你守的哪门子孝吗？

娘，这人死了还没过五七，按咱这里的规矩也不合适吧？过了五七再拆了吧？春花面无表情。没有想到，爹死了，她连戴孝的权利都没有，她是心里恨爹，可是死者为大，人死了，也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你还会犟嘴了不是？我让你拆你就拆，这是黄家不是李家，黄家没有死人，死人的是李家。婆婆咬牙切齿的喊着。

娘，这不合适，这也不是咱这里的规矩，你要是不愿意看到我戴孝，那我回娘家去吧，过了五七我再回来，免得让你看了心里不高兴！

你走，你走了哪个做饭，你爹病了那么多天，我让你回去算是给你面子了，那么多天，家里的活都是我在做，过年的事又多，都是我一个老婆子里外忙活，累的俺腰酸背痛的，你是去你娘家躲清闲去了。你看看有没有你这样做媳妇的，不知道过年家里忙吗？

娘，要不是俺爹病了，俺也不会在娘家住的，俺爹动不了，俺娘一个人又搬不动她，俺不在那里怎么行？

你爹是怎么病的啊？

喝酒喝多了，醉在外边冻了一夜生的病。春花实话实说。

他是活该，拿着俺的钱，到外边快活去，不知道俺是难的一分钱当两分钱花。说来好笑，死了后，就用一个草席卷着埋了，真是天大的报应。说完，拍着手对着天笑了起来。

娘，人都死了，你这样做太过份了吧？春花拉下脸，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

我一点都没有过份，是你爹不把你当人，把你卖到俺家来的，俺是花了钱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好了，你还敢给俺顶嘴，信不信俺让俺儿收拾你，打的你三天起不了床？

哪一次他打我不是你挑拨的，你就是看不得他对我一点好，你感觉他对我好你心里不舒服，好啊，你让他打死我最好了，我就不用受你们家的气了。我们家是穷，但是你们不要出钱啊，我爹把我卖到哪家管你们什么事啊？

这句话把黄老婆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往地上一坐，两腿一盘，大声干嚎起来：

俺的个老天爷来，你把俺气死就好了，俺不活了，俺以前受婆婆的气，到现在受你这个小媳妇子的气，俺不活了，俺死了，你就清静了，俺不活了，前后邻居都过来看看，这个克死亲爹的小媳妇子又要来克死我的，你真是个克星啊。俺后悔把你娶过来了。干嚎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外面说话的邻居。

老二家的，这是怎么把你婆婆给气成这样了？邻居们问春花。

春花就把前因后果给邻居们说了一遍。

唉呀，多大的事啊，大婶子，快起来吧，地上凉的很，咱这里的规矩就是要五七以后才能不戴孝，你给孩子治什么劲呢？

春花的婆婆一看来的人多了，干脆真哭起来了。

您这些人那是不知道，全家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她在家里，她不动，俺让她做饭去，她不去，俺好声好气的给她商量，让她换下衣服，没说不让她戴孝的事，她不愿意了，就骂俺，俺的老天爷啊，俺这是花钱娶个奶奶啊，别拉俺，俺不活了！

春花，你们娘俩个哪个说的是真哪个是假啊，怎么说的不一样啊？

邻居们不知道哪个说的真假了。

俺没说一句瞎话，俺要是说了，让天上的雷劈死俺。春花举起手，对天发誓。

您都看看，年纪小小的，她都会说瞎话了，拿着老天爷吓唬俺，你这个小媳妇怎么那么毒呢，你对一个老人家也敢这样说话。春花的婆婆坐在地上不起来，指着春花给众人说。

不大会的功夫，来了七八个看热闹的老娘们。婆婆一看人多了，越发哭的历害了，哭的一把鼻子泪两行，双手不停的拍着地，两条腿也不盘了，在地上搓来搓去，两个老娘们要把她拉起来，她往下使劲坠下身子，就是不起来。拉着长腔哭的越来越来劲了。

大婶子，你可别哭了，这刚过完年，天还冷了，一哭冻着了怎么办？还得吃药打针的受罪？快起来吧！几个年轻媳妇劝春花的婆婆。

俺不想活了，俺上辈子欠她的，她克死了她爹，又来克死俺的，俺这是该她的没还，老天爷让她来收拾俺的，俺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以前受婆婆的气，现在受这个少奶奶的气，俺这是什么命哪？

后面的几个老太太听了撇嘴角，天哪，她婆婆还不是受她的气上吊死的，还有脸说。这个小媳妇本本分分的，天天吆喝着让她儿子打，才是受他家的气呢？这个老婆子，作不死她算不了完，早完得出个人命她才高兴。作吧，使劲的作。几个老太太听不下去春花的婆婆颠倒是非了，挪着三寸小金莲，慢慢的走了。

春花，给你娘赔个不是去吧，搞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哪个对哪个错，大家心里明镜一样，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你公公还有你男人你嫂子回来就不好了！一个婶子悄悄的趴在春花耳边叮嘱春花。

婶子，她怎么骂我都行，俺爹刚死了，她就骂俺爹，说俺爹死的活该，人都说死者为大，她这样做，简直没有人性。春花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俺没有，俺没有，俺没有骂他爹，俺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春花的婆婆极力否认。

说俺爹死了，用草席卷着入土，骂他活该，年初一不在的，俺就是借钱也没地方去买棺材啊，俺怎么办。做为亲戚，你们走到那里，看了一眼扭头就走，你问过没问过，要不要帮忙，是俺到各个邻居家磕头求着人家帮的忙，挖了墓地埋了俺爹，您要是懂事，你帮个忙，三个大老爷们，至于让俺去求人吗？

说的是，怎么都在那里帮忙的，都是亲戚了，这事办的不地道。邻居们交头接耳悄悄的说。

最不应当说的，说俺爹的死是报应。人都死了，不在了，你做为一个老人，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俺没说，俺就是没说，你血口喷人，你这个小媳妇，你好狠毒啊，给俺扣屎盆子！俺要打死你！婆婆瞪大了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墙根前摸了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就要向春花论来，被邻居给夺了下来。

干啥呢，干啥呢！春花的男人还有公公和大哥都回来了，看到家里围了一圈子人。

老头子，儿子，你仨可回来了，俺是不能活了，这个小媳妇她眼里没有俺，她要上天了！

说啥呢，没头没尾的，大家都散了吧，这是俺自己家的事，让您都见笑了，回吧，回吧，没事，就是婆婆媳妇之间的小矛盾而已，大家都回家吧！春花的公公把众人都赶走了。

一个嫂子拉了拉春花，悄悄叮嘱，俺走了，可想开点，可不要出事！

春花点了点头，对那个嫂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公公把人都赶走了，关上了院门。

老二，你给俺打她，打死这个小媳妇子，克星，大过年的，克死了他爹，又回来气俺，是不是也想着把俺克死啊！婆婆一看自己男人回来了，儿子也会来了，顿时感觉自己腰杆硬了，提高了嗓门，叉着腰指示儿子。

春花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家人，眼里的光冷的怕人。

你看，你看，她还不服气呢，用大眼珠子瞪俺。婆婆拉住公公的胳膊一个劲的晃。

春花看着眼前做戏的婆婆感觉恶心的要吐：老太太，你可真会演戏啊，你是怎么骂俺爹的，俺爹尸骨未寒，你就一句一句的骂他，做老人，你是为老不尊，做长辈，你何以服众？你骂一个刚死去的人，你这是好大的能耐！

都给我住嘴。公公大喝一声。

老没老的样，小没小的样，让外人来看咱家的笑话，你们够了！说完公公拉着个脸回屋了。

你这个小烂娘们，你让你公公骂我，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婆婆一弯腰，一头往春花的肚子上抵了过来，春花看到猛的一闪，婆婆的猛劲没刹住，直直的撞在了门框上，一脸鲜血立刻流了下来。

黄二哥俩个在地上蹲着抽烟呢，娘的不讲理他们是知道的，越劝越来劲，就想着大不了娘再骂几句解下气就完事了，哪想着娘会来这一招。

春花也没想到会这样，吓的脸色煞白，靠在墙上浑身直打哆嗦，头上那花小白花抖个不停。

爹，快出来，俺娘出事了！黄老大吓住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黄二上前扶起娘，公公从房子里急步走了出来，看到老婆子满脸血，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春花说：你啊，你啊，你们俩个就作吧，作出人命来你就好了！

黄二看到娘这个血脸，又看看站在一边的春花，气的眼发红，咬着牙，上前拉住春花的衣领，上去狠狠的抽了春花几个耳光，又用脚在她肚子上狠狠的踹了几脚，拖进屋里，又是一顿好打，直打的春花倒在地上，浑身疼的起不来。黄二擦了把汗水，指着春花：俺娘要有个长短，你也活不好，你等着，我天天打你！说完，转身去了院子里。

黄花和大嫂赶集回来了，提着买的东西有说有笑的。街上的邻居看了他们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躲。

嫂子，她们怎么了，平时也和咱们说话啊，今天，看到咱们都回家了，这是干啥啊？

也许是到做饭的时间了吧！大嫂抱着孩子，没想那么多，想着刚才在集上吃的好东西，心里还美着呢！

大嫂，我感觉家里肯定出事了，快点回去！黄花提着东西，跑回家去。

风风火火的干啥啊，俺抱着孩子能走的快吗？大嫂嘀咕着，依然慢慢的走。

黄花累的喘着气回到家，一看娘一脸血在地上倒着，爹在用布给她擦着。吓的哇的哭出了声。

娘，你这是咋的啦？黄花问娘。

都是你二哥的小媳妇干的好事，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满脸是血。老婆子指着老二的房子。

娘，是她打的你？

婆婆一愣，转眼说：就是她打的，就是她害的，不然我不会这样，你给我报仇去，往死里打！

黄花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扇动，二话不说，冲进春花的房子里，按住起不来身的春花，又踢又打，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直到打累了，才气喘嘘嘘的走了出来。

你给俺报仇了没有？看着黄花从屋里从来，婆婆一脸期待的问黄花。

俺给你报仇了，俺把她的脸都抓烂了，身上也扭青了，看她以后再气你！

这才是俺好闺女呢！走，去卫生室里给俺上点药去！

一家人前呼后拥的用架子车拉着婆婆去上药了，一路上少不了有人问起是怎么回事，婆婆是一路骂春花没停歇的，一直骂到卫生室，到了上药的时候才住了嘴。

嫂子回到家看到院子里没有人，就抱着孩子回了自己屋，孩子抱着睡着了。抱着个孩子累死了，大肉墩一个，放下孩子，反正家里也没人，自己也睡会吧，躺在床上自己也陪着孩子睡着了。

春花慢慢的起了身，到处疼，身上像裂开了一样，她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找到了秋天放在屋角的一瓶敌敌畏，用脸盆的水好好洗洗了脸，脸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颜色。她轻轻的关上了门，把全身的衣裳换了个遍，春柳过年回来时，给自己买回来一个胸罩，自己还没穿上过呢，穿上吧，春花给自已做的新褂子，就年三十穿上了，年初一就没再穿，新做的鞋子，还有新裤子，全都换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雪花膏也抹上，脸上手上都摸上。

春花收拾整齐，拿起那瓶敌敌畏，昂起头闭上眼喝了下去，喝完后躺在了床上，风吹了进来，农药的味道在屋里蔓延开来。

嫂子眯了一会，感觉到饿了，给孩子盖好了被子，走出屋，看看找口吃的。

春花的门虚掩着，一只鸡看到嫂子，吓的跳进了春花的屋里。

春花，鸡进你屋里了。大嫂叫春花赶鸡。

喊了几声，屋里没回一声。

这个小娘们，这是给我摆什么架子，喊你几声还不理我呢，看我不骂你几句。

嫂子气呼呼的推开了门，一股农药味扑面而来，农药瓶子倒在桌子上，倒的到处都是，顺着桌子往下流，春花躺在床上闭碰上眼睛，打扮的干净整齐，口吐白沫，嫂子吓的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跑出家门。半哭半喊：快来人啊，出事了，春花喝农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