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萧老太爷退了下去，圣上坐在御案后面，闭目养神。

乾清宫又恢复了安静。

乾清宫大总管，圣上的贴身内侍王大英轻手轻脚地为圣上换上了合口的热茶。

圣上一伸手，王大英将茶递到圣上手里。

圣上接过，却手一抖，整杯茶翻撒了出去，热茶打湿地衣。

王大英急忙拿手帕给给圣上擦手，“圣上没烫着吧？哎呦，都红了，来人，宣太医。”

圣上叫住了王大英：“无碍，不用宣太医。叫惠郡王过来吧。”

王大英应是，吩咐人去请惠郡王过来。

又亲自给圣上换下打湿了的衣裳。

王大英心里有些担忧，圣上近日总是神思不属，打翻茶盏的事情并非第一次发生。

惠郡王很快就到了，来到时乾清宫已经在摆膳。

惠郡王给圣上见了礼。

圣上笑着让他免礼，又慈爱地问他，“这个点被朕叫过来，可用了午膳？”

惠郡王摸到圣上身侧，拉着圣上的衣袖，“皇祖父，孙儿下了学就听到您使人来叫，赶忙过来了，还未用午膳呢。就想在皇祖父这儿蹭一顿午膳呢。”

圣上呵呵笑道：“就知道你会打这个主意，坐下吃吧。”

惠郡王欢快道谢：“孙儿谢过皇祖父，孙儿觉着在皇祖父这儿用膳比在别处用膳香呢。”

圣上看着快和自己齐高的少年，忍不住笑骂：“你可真是猴儿。”

惠郡王拱手道谢：“谢皇祖父夸。嘿嘿，不过，我这猴儿总是逃不出您的掌心。”

圣上看着惠郡王活泼的样子，眼神不禁越发柔软，道：“吃罢。”

圣上原本食欲不是太好，在惠郡王的劝说下，多进了一些。

用罢午膳，圣上携惠郡王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圣上问起惠郡王的学业来。

惠郡王答道：“学业都跟得上，孙儿不敢落后呢，师傅们都夸孙儿进步了。”

圣上会心一笑，“那就好。待新年后，朕给你添位师傅。”

圣上看惠郡王有些疑惑，道：“你现在的师傅不赖，但是还不够。朕看，王启学识过人、秉性忠直，叫他总览你的学业；他原是翰林院大学士如今又在礼部，叫他抽空给你讲讲经学礼仪。”

惠郡王一喜，王阁老虽是新入阁，但是学识职位摆在那儿，圣上点王阁老做惠郡王的老师，那是抬举惠郡王。

忙起身道谢：“谢谢皇祖父，孙儿跟着定跟着王大人认真学，不辜负皇祖父的苦心。”

圣上欣慰一笑：“那朕就等着看你的了。以后，你隔日就来乾清宫同朕一起用膳，朕要检查你的功课。”

惠郡王响亮应一声：“是！”

圣上笑了，改坐为半躺，歪歪地倚在大迎枕上，微微闭目。

惠郡王见状，直起身子，拱手便要告退：“皇祖父，您先歇个晌，孙儿先下去。”

圣上闭眼说道：“你先坐会。”

惠郡王应是。

祖孙俩，一人歪在炕上微微闭目，一人盘腿端坐着微微垂眼。

圣上轻舒了一口气，说：“朕欲为你指萧成的长孙女为妃。你意如何？”

萧成的长孙女，那就是萧敏！

惠郡王抬头错愕地望着圣上，圣上依旧微闭着眼，没有变化。

萧敏很好，指为郡王妃那是千好万好的事，惠郡王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惠郡王觉得这个消息让他错愕有惊喜，此刻竟有些飘忽的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轻快了。

惠郡王张口就要应下，他突然想起他父王曾说过：“萧家的长孙女，已经和封家的长孙在议婚了。你皇祖父马上就要给他们赐婚了，你不必再多想了。”

想起了先太子，惠郡王飘忽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封家和萧家已经在议亲，怎么此刻又要指婚？莫不是出了变故？

惠郡王正颜拱手谢了圣上，“孙儿先谢过皇祖父。但孙儿尚在热孝，不宜谈婚事。”

圣上说：“可以待你过了孝期再指婚。”

惠郡王犹豫了一下，望着圣上说：“孙儿听闻萧家的长孙女已经和封锦表哥在议婚，皇祖父也答应了封太师，将来要为他们赐婚。莫不是，他们的婚事出了变故？”

圣上叹一口气，“他们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朕派人查过了，这萧氏温婉贤淑、宜家宜室，你自己也喜欢，且萧家家风清白，这样的岳家于你有益，不若将她指给你为妃。”

惠郡王明白了：皇祖父这是要截胡，是为了他赵晖要截胡！

惠郡王不禁垂首深思：皇祖父此刻为自己盘算了那么多，给了好的爵位，好的老师，好的妻子。

但是，若是为自己指婚萧敏，那封家怎么办？

封太师是皇祖父的老师，两人一声君臣相得，若是此刻，皇祖父为了自己的婚事截了封锦的胡，恐怕...只要有只言片语传了出去，凭封太师在士林的名声，此事都要传得上天入地，于皇祖父的名声有碍。

皇祖父岂有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是为了自己，才做的这样的决定！

惠郡王想到此，心里有定论，正颜道：“皇祖父，天下淑女不胜其数，孙儿不必非娶萧氏。孙儿知道您是为了孙儿好，但是这样，却让您难为，甚至会与您名声有碍，孙儿不能冒险让皇祖父置于如此境地。请皇祖父三思。”

圣上听到此处，不禁睁眼、认真看着惠郡王，见惠郡王一脸坦然，没有任何犹豫和不虞，不禁开了怀：“好，好。”

圣上原先也是犹豫了许久，终究下定决心要对封太师食言，要给惠郡王赐婚，为他找一个有益的岳家、心仪的王妃。

不成想，惠郡王拒绝了，理由还如此让人满意。

圣上这几日心中的沉闷不禁一扫而光，“好。祖父定为你找一个让你满意的女子。”

惠郡王心里微微发苦，这恐怕是离萧敏最近的一次了。从此以后，恐怕就是遥不可及了。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拱手谢过了圣上。

圣上开了怀，话就多了些，两人又说了一小会话，圣上歇了晌，又让惠郡王不要再跑回东宫了，就在乾清宫配殿的暖阁里歇了晌再去上课，嘱咐王大英亲自伺候惠郡王。

王大英应是，伺候惠郡王在暖阁歇晌，趁机将圣上今日神思不属、又不愿召太医的事禀告了惠郡王，让惠郡王说服圣上召太医来看看。

惠郡王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