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承慌忙摆手：“多谢陈小姐厚爱，等有空的时候，我们一定去禁卫军营坐坐。”

借着这一段枝节，陈薇薇迅速将方才偶然流露出的情绪掩盖得全无，又回到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关于那日的情景，事实上我也并不能为你们解惑太多。当日晨欢在雅阁之上练舞的时候，我因为一些杂事并不在那里。直到晨欢坠楼，我听到别人哭喊，这才匆匆赶到。只可惜晨欢已经……”

说道此处，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色。

未玲珑不动声色看着她，心中却翻滚起滔天巨浪。这种如同失去亲人般的感触，她比谁都体会得更深。她能够感觉到压抑在陈薇薇心中的悲痛，纵然再想掩饰，纵然时隔多年，却依旧做不到。

她只能迟疑着道：“节哀顺变。”

这是她第一次试着去安慰别人，纵然是安慰的磕磕碰碰，但依然迈出了那一步。

连承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陈薇薇掀开纱帘，对着窗外看了看，似乎在缓和自己的心情。

车行到大雁塔附近，远远传来梵钟声。未玲珑与连承找了一个路口，谢绝了陈薇薇将其送回的邀请，跳下了马车。

就在马车将要离去的一刻，陈薇薇突然探身出来道：“二位若是想知道的更多，下月初一可来陈府参加游园会。届时自然有机会见到想要询问的人。”

未玲珑有些愣神，然而马车已经得得的走远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我看方才她似乎对我们的询问很是抵触，怎么突然之间又改了口？”

未玲珑摇了摇头：“她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突然明显一滞。

在长安城人烟涌动的街头，她突然看见人群当中有一名瘦高男子，匆匆在人群之中擦肩而过。纵然是街头上人来人往，她却觉得时间在那一刻停止。那种淡漠疏离的气质，纵然跨越千山万水，却依然不变，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

“莫言……”

她呆呆的看着男子的身影，嘴里无意识的念叨。

“你说什么？什么莫言？”

她一愣，再向前看去，已经看不见那男子的身影了。就好像方才只是在白日里做的一场幻梦，到头来仍然是一场空。

“我……我大概是认错人了……”

连承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她，没有追问，只是说道：“走吧，回稽正司。”

她依言点了点头，觉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在这一刻，她不是什么暗侍卫，不是什么杀手，更不是什么朝廷未大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女孩。

如同在六岁那年的寒冬，她穿着仅能遮体的破衣，接过莫言手中送过来的那半个馒头。

她一路上走得极慢，连承却并没有催促她，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跟着慢。

等到走回了稽正司，已经是快到掌灯时分。

天际晚霞将隐，金乌四合。

一人大大咧咧的坐在稽正司大堂，旁边的钱度正前倨后恭的陪他等在那里。

看见两人回来，那人大笑道：“现在没法再躲了吧？不就是在查云晨欢的死因嘛，现在城里谁不知道？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我说你们呀，要真想查这种陈年案子，也该做得隐秘一点。”

他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啊！太没经验。”

钱度在一旁回应道：“大人说的是，实在是让人醍醐灌顶！”

未玲珑不怒反笑，无可奈何道：“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王善中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眉飞色舞道：“不如何，不过嘛，以后你们办案，都得带上我！”

未玲珑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斜睨了他一眼，那意思明显是说，凭什么？

钱度在后面一个劲甩眼色。

王善中得意道：“就凭我是堂堂刑部员外郎！”

连承一口茶喷出来：“你？刑部员外郎？！”

王善中讪讪道：“……候补。”

连承一阵爆笑。

王善中面子有些下不来，急忙解释道：“有那么好笑吗？告诉你们现在刑部员外郎一职暂缺，就凭我爹的关系，只要我破了一个案子，当上这员外郎还不是十拿九稳！”

“原来又是个靠爹的纨绔子弟！”旁边传来冷冷的声音。

王善中一急，头上那数十根小辫子都快翘起来：“我可告诉你们，我绝对不是靠爹！要不是因为我爹死咬着一句话不放，我早就是刑部员外郎了！”

未玲珑漠然一笑：“什么话？”

“当年我高中三甲，圣上本就打算培养我做刑部员外郎一职，只是我爹一直死咬住说我经验尚浅，难堪重任，我才闲散至今的好不好？”

连承疑惑：“你不是说你对琴棋书画都没有兴趣，怎么还能高中三甲？”

“我是没有兴趣，但不妨碍我能写文章啊！中了三甲有什么稀奇？还不是被陈薇薇那丫头抢在前头！”

就连未玲珑也来了兴趣：“你都中了三甲，为何还被她抢了风头？”

王善中一副鄙夷之色：“谁被她抢了风头？当年我是中了三甲，可她哥是状元！在我老头的心目中，她哥是状元，就相当于她是状元，合着我又被比了下去！”

这次不光是连承，就连钱度也忍不住爆笑不止。

王善中正要反驳，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人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