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连承等了半晌不见她继续，忍不住追问道。

未玲珑笑了笑：“没有然后。然后就是突然之间别人告诉我，他死了。就是这样。我甚至连他的尸首都没有见着。”

连承看着她，她的表情似乎很是平静。既没有感伤，也没有悲痛。

“有没有可能，其实他并没有……”

未玲珑扬眉看了看他，嫣然道：“没有可能。”

“为什么？你凭什么能这么肯定？”

未玲珑从身后翻出那把油纸伞，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因为它。你们是不是都很好奇，这把伞是干嘛的？”

连承干笑着道：“没……真没……”

“这把伞是我师兄的东西，是他娘留下来的遗物。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将这把伞托人送到我的手上。所以，当有一天我看到这把伞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他的死有多少疑问，但他真的实实在在的死了。”

她自嘲一笑：“我终归救不了他。”

————

此时的稽正司中，一片黑暗。

只有在后院的第二间房中，孤零零的留着一盏孤灯。

钱度正坐在桌前，手里无聊翻着一本画册。门外的院中突然传来轻轻的“呵哒”一声。

他忍住心中传来的恐惧感，勉强控制住声音，不要颤抖：“谁在外面？”

门外一片安静。

钱度又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推开房门，向院中看去。

院中除了一颗将死的老槐树，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影。惨淡的月光照在院中，显得分外的冷清。

他想起旁边的厢房内还停着一具死尸，吓得立刻关上屋门，躲回床上。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是连承和未玲珑回来了。

接着院中传来了踢踢哒哒的走路声，有连承的喝水声，未玲珑的刀声。

他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就在这时突然传来连承一声惊呼：“尸体不见了！”

钱度顾不上害怕，连忙下床奔出门外。

厢房的木门大开，连承跟未玲珑已经站在了屋内，原本放置在那里的尸体，如今却是消失不见了！

未玲珑沉吟着：“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有人曾经来过吗？”

“没有，只是……”钱度苍白着脸。

“什么？”

“刚才我在屋里面，听见外面有一些动静……”

连承追问：“然后呢，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钱度嗫且着答道：“我见到院子里面没有人就回屋里了……”

未玲珑扫视屋中，摇头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来这是个中高手。”

她突然对着钱度笑了笑：“你不必为此自责，对方有备而来，就算你冲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处。好了，你回屋吧，守了一晚上夜，也该歇歇了。”

钱度松了口气，连忙跑回了自己的屋中，紧紧关上了房门。

连承看着她，突然在一旁问：“你在怀疑钱度？”

未玲珑疲倦摇头：“我谁都没有怀疑。”

“一个普通的尸体，怎么会有人深夜前来将它盗走？”

未玲珑掩上房门，走到前院的凉亭中坐下：“一个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就算他有再多的秘密，也都会随着他的死烟消云灭。但有时候一个人的秘密并不是通过言语来说，也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既然有人星夜将它盗走，那就说明在这具尸体之上，一定有能够让人发现的秘密，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连承道：“刚才你说你的师兄突然惨死，是不是也有什么秘密？”

未玲珑一愣，关于这一点，她从来不敢去想。但也许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她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所以我宁愿困守在这长安城，等别人给我一个答案。”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允诺好的答案。”

这句话她既像是对连承说，也像是对她自己说。

“多久？”

同样的一句话，原本是她问晋无铭的，如今却反由连承来问她。

她努力思索了许久。

连承并没有催促她，他今晚跟平时似乎很不一样，有些成熟，有些奇特，与往日那嬉皮笑脸装傻卖呆的样子完全不同。

终于，她回答：“我想，不会超过半年吧。”

连承深深看她：“你确信半年之内那人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她沉默。

“你就那么相信这个人？”

未玲珑还是沉默不语。

连承坐下来，轻描淡写般的扫了扫桌面：“好，那我就陪你等。”

未玲珑抬头：“你？”

连承一咧嘴：“你是我的上司，你要等一个东西，我难道敢不从命？”

未玲珑无语。

连承继续道：“今日的案件，你怎么看？”

“很没有头绪。突然之间莫名其妙钻出来一个人，被人杀死在九曲桥下，接着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又被人将尸体盗走。这一来一回，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未玲珑皱眉。

“如果你和王善中所料不错的话，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民，反而极有可能来自军队当中，甚至有可能是一名军官。”

未玲珑往后靠在木栏杆上，微微闭了闭眼睛：“但是到目前为止，这都仅仅是推测。”

她突然眼神一亮：“有了，先让王善中帮忙留意一下，最近军中是否有什么逃兵，或者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军官？这好歹也算是一条线索。”

“行，明天我就去找王善中说这个事儿，这小子肯定乐意。云晨欢那案子还查不查？”

“当然要查，这案子要是不查清楚，我看我是别想清静……”

连承一愣，未玲珑连忙掩饰着道：“咳咳，天色已晚，该睡觉了，明日起来再说。明日一早，咱们再去案发现场一探究竟。”

“哪个案发现场？”

未玲珑站起身：“今日既然有人来盗尸体，咱们明日就再去现场查勘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