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许久之后，连橙和凌域然回到了仙门。玄天宗。

玄天宗的宗主也换了两代，无论是哪一代宗主，都对他们尊敬有加，称为“老祖”。

连橙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老祖级别。

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有些时候连橙总在想，自己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她跟凌域然走过了很多的地方，上千年的时光，将大陆的每个角落都来来回回走了数次，她观看日升日落，潮起潮落，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源源不断的前进着。

只有她的时间是静止的。

凌域然曾经说过，他会永远的留在她的身边。

连橙开始没觉得怎样，时候久了才发现，自己或许是一直满足于这句话，而再不想别的。觉得这样就是好的。这样的生活就是够了。

她在世间来来回回的走，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她需要找的人。而她，为了凌域然的那句话，就一直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不放。

因为她觉得有个人是会一直等着自己的。

哪怕这世间变化成什么样，哪怕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在一个个的消失、离去。但那个人却一直在。

他永远都留在这里，因此，连橙永远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可是，前段时间，当连橙去了一座桃花古寺，回来之后，心里有些一直不明白的事渐渐明白了。

凡事都有因果报应，她一直这样停止不前，不是满足于现状，而是因果未了。

她做了上千年的梦，也是时候醒过来。

这样的生活不是她的最终。她还有因果，还有没有了结的事。

人是不能欠下什么因果的，还有事情未了，那么无论她睡多久，都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明白过来之后，连橙又再一次陷入深眠。她睡着的时候，凌域然就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直到她醒过来，正式进入化神境界。

进入化神的连橙没有歇歇，反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凌域然说：“该走了。”

“我们千年前留下的因果，你说过的，是该去了结。”

凌域然看着连橙，本来不清楚的事，在她的眼里，渐渐清晰。

两人已经一起太久太久了，很多事情，不需开口，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

连橙来了道峰。

元陌尘迎接了她。

在连橙认识的人里，那一辈的，也只有元陌尘尚在人世。他如今也是合体期后期，但是自从小月死后，连橙就再没和他见过。

“来找我做什么？”元陌尘开口。

“来找你了结因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元陌尘突然笑了，他笑得不可自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是我傻了。”连橙承认。

“我早就知道了……”元陌尘说：“从我杀那些人起，从我看到千年前你们在追查那件事的时候起，我就料到会有一天，我会来还自己的因果。”

“但我不后悔。”他突然对连橙笑道：“从我被那些家族迫害，我爱的人、我信任的人都灰飞烟灭那一刻起，我就从不后悔。”

“你不是……”连橙把那句话吞了下去，说：“你是重生者，对不对？”

元陌尘的眼睛一下睁大。

“小月的事，我早该知道。却一直呆了这么久……你跟小月在此之前从未认识，为何会对她那么好。我本以为是她进了道峰后你与她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想来，最初见到我们的时候，你就很不一样。”

“那时，不是对我，而是对小月。”

“是上一世发生了什么？让你对她这样。”

“没错。”元陌尘沉默许久后开口：“这一世，我们的确在你之前不曾见过。”

“可我重生这一世，发生了那么多变化。除了我改变的事情之外，独独多了一个你。”

“现在想来，你也是有问题的。”

“小月在上一世救过我，我们还曾经互许衷情。”元陌尘说：“可她最后……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永远离开了我……”

“这一世，我不求她能飞黄腾达，只愿她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此后的永世孤寂，都由我一人来承担吧。”

就连从来不懂爱的连橙，也有些明白了。也有些动容。

元陌尘那该是怎样的爱小月啊。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护她一世。然后甘愿，自己承受千年的孤独……

有些时候最痛苦的事，不是死别。莫过于生离。

连橙突然想，自己千万不要让谁，来承受这份孤寂。

而元陌尘之前与那些家族的恩怨，也不是这一世的事，而是上一世的故事。不过他这一世已经将仇恨与报复加诸在那些家族之上了。

现在，那些罪恶的家族，尽数湮灭，修仙界也安生了。

“我不是来找你要这个果报。”连橙说：“是有关我自己的事。”

“我看出来了，还记得我从千百年前就一直很关注你。”元陌尘道：“我能看出你心里一直藏着某种因果……你要做的，就是这个吗？”

“是。”连橙说：“我要……杀了你。”

这是她的任务。

元陌尘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张开手臂：“好啊，来吧，来杀了我。如果你能办到的话。”

连橙毫不犹豫地起身上前。

在此之前她也说过，这是她自己的战斗，希望在她没败之前，凌域然不要上前。

凌域然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头，静静的凝望。连橙的袍袖被吹得飞舞，眉眼凌厉，如同冰峰。聚合挥舞，带动附近的山峰都跟着响动起来，带有劈山镇海的威力。

谁也不会想到，连橙小小的身躯里，竟会孕育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她随后挥动巨剑，就是一次次震撼古今的爆炸。

最后，战斗很快的结束。

合体期的修士自然无法和化神期修士相比。

聚合穿越元陌尘的身躯，他的身体在巨剑中一片片消解。

“连橙……”他眼中渐渐灰暗：“了却你的因果。你能看到……”

“安心吧。”连橙突然凑到他跟前对他说：“你能离开了。下一世，回到属于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你一定能获得幸福。”

元陌尘的身体骤然消散，变成飞灰尘土。

连橙停在空中，衣袂纷飞，她的眼里跨过了古今，看向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