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兮嘴一抿，缓缓移开眼睛。一副不大乐意多看的样子。

莫涟儿脸上有了细纹，看上去有些疲惫，到底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夫人了。

她温和地冲白冰兮微笑：“姑娘，是白冰琪的朋友吗？”

“是。”白冰兮也不想多说，微笑一下，含含混混地打算糊弄过去。

但是有点难。

因为莫涟儿身旁那个男孩子长的和她太像了，活活有五分相似，他束着长发，身上还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和白冰兮的衣服也有点像。

不过她这件是霁月巅的天蚕丝做的，更珍贵一点罢了。

她看着那个孩子，心里也不知为何，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以为见到莫涟儿，她会愤怒，会不甘心，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可是现在，她唯有平静。就好像这一切与她也不太相关了。

当你遇见了更加值得的人与事，那些在你生命中的灰尘就注定被拂去。注定被你忘记，注定留不下半点斑驳。

那个男孩子倒是蛮高兴：“姐姐，我叫洛昱，你和我们好有缘分，你看看我和你长的还挺像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好面子不听话，这么有修养，嘴又甜，可见这孩子确实有惹人怜爱的资本。

但是白冰兮对那个称呼有些触动。

毕竟她说到底，就是这孩子的姐姐。

莫涟儿忍了许久，有些喃喃地道：“你……是当时和白冰琪组队的那个孩子？”

白冰兮笑的温和：“是我。”

“你……想必这样说有点冒犯，但是说实话的，你长的真的有点像我一个孩子…”她眉头一蹙，眉眼间尽是忧愁，好像当年的事情一直缠在她心头，没放下过。

白冰兮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故意问道：“是么，那那孩子呢？”

莫涟儿脸色瞬间一僵。

“我姐姐是陆家的少夫人，陆小少爷虽然及不上我冰琪姐姐，但是现在也是快到混元境界了。”白昱倒是挺高兴，“我没见过她，不过我听我母亲说，她早早地就嫁过去啦，毕竟没有灵力天赋嘛，能傍上这样的金龟婿已经很不错啦。”

他说的连珠倒豆，莫涟儿脸色倒是又白了一分。

“哦？那么早就嫁了啊，从来没回来过？”白冰兮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是。”

“回不来，怕是已经死了吧？”白冰兮的声线都带着一分嗤笑。

“你胡说什么！”莫涟儿怒喝一声，“我女儿当年就是被陆家救了！我给她说让她上陆家的马车，她向来听我的话！她一定去了！陆家不告诉我们她在哪里，一定是她做了错事，不得见人，只是在邸中相夫教子！”

白冰兮被这话激的差点骂人。

这莫涟儿，这么久了，居然还在自我欺骗吗？居然还把自己看做那个只能在深闺里相夫教子，做女红做饭食的女人啊？不惜这样想，不惜远离陆家人，就是为了维护她这种傻子一样的幻想？

本来还打算掩护自己身份的白冰兮，此时忽然就不打算那么做了。

她笑的灿烂：“莫夫人，那可不是啊，当年你女儿死透了，没有神仙来，根本就救不活啦。”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说，”白冰兮歪了歪头，“白冰兮当年死透了。早就死了。”

“你胡说！”

“不过还好啊，莫神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白冰兮忽然道，“所以，我现在才能在这里，在这里听你给我瞎掰。”

莫涟儿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

“哈，话说我什么时候嫁给陆家小少爷了，还有了孩子？相夫教子独守空闺？”白冰兮讽刺到。

她这话一落下来，一旁的莫殷之倒是皱起眉头：“什么，谁是？他敢和我抢东西？”

莫殷之间歇性的小孩子心性。

不过正好，如果是那个真正的莫殷之，这会八成毫无反应，甚至会有点想走。

但是现在，

“他算什么？配的上我的人？”莫殷之此时甚至去了自己的伪装，莫涟儿和白昱看到那个人绝世的容貌，都是心下一惊。

他慢悠悠地举起手，脸色有点臭。

白冰兮眼尖地看到对面那座山晃了一下。心里悚然一惊，这会也管不上这莫涟儿了，一把抱住了莫殷之举起的手。

“殷之！”她有些薄怒。

莫殷之和她对视了两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莫涟儿此时看着白冰兮手中抱着的那个胳膊，感觉有些扎眼。

她艰涩道：“你……当真是白冰兮？”

“我一直都是。”白冰兮笑的客套，“但是你们也要知道，当年的白冰兮已经死了，现在这个白冰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她轻轻抬起头。

“还有什么劳什子陆家，希望你早点解决。我一直都很厌恶和旁人绑在一起。”她语气很淡，但莫涟儿，是真的发现她在生气。

莫涟儿慢慢把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肩膀都在不停地抽搐。

“白冰兮啊，你不能怪我，你不能怪我啊……当年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会死的，我们都活不下来的。”她无奈而绝望。声音都哑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白冰兮冷笑一声。

“洛七夏在哪？”她甚至懒得看她一眼，随意抓住一个下人问了问，便打算离开。

莫涟儿一把抓住她。

“这些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她的声音在抖，眼神里都藏着化不开的浓郁的悲伤。

“我过得怎么样与你无关。”白冰兮有些烦躁地甩开她。

“……你身旁的那个人是谁啊。”白昱在旁边忽然插了一句嘴，“怎么会这么好看……我活了这么大除了那只凤凰，还没见过能和他一样好看的人呢。”

白冰兮瞬间回头直视他。白昱眼里的惊艳还没褪下，此时倒是被白冰兮那肃杀的眼神吓了一跳。

莫殷之在旁边挂出一个笑容，那惊天容貌忽然在莫涟儿和白昱的眼里慢慢褪去，逐渐变成一个相貌不怎么出众的书生之态：“劝你们，不要妄加猜测，珍惜下生命吧。”

白冰兮和莫殷之离开的时候，就像只是随便和两个陌生人搭讪了一下那么轻松。

莫涟儿眼前却是一黑。

她软倒在地，只听见旁边下人熙熙攘攘，惊声尖喊，她却睁不开眼睛。

明明……只是个毫无天赋的孩子啊？

怎么会，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光是眼神就气势压人？

她得到了什么？

她又……付出了什么？

莫涟儿心里一阵绞痛，她甚至不知道，下一次，该怎样和白冰兮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