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间，苏府便又出了一件大事。徐氏半夜惊呼，嬷嬷们进屋时，她的喉间插着一枚金钗，身子抽搐着，目光绝望地看着门口，很快咽了最后一口气。

痴情蛊，一为痴，一为情。当中痴蛊的人觉醒，本身作为掌控者的情蛊寄居者却已经爱上了对方无法自拔。痴蛊背叛的那一刻，身中情蛊的人是能够感觉到穿心剧痛的。

苏朗并没有走远，天明时分就赶了回来，领间还有殷红的唇印，浑身都是脂粉香，不难想象昨夜去了哪里。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徐氏停灵的地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木然，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伸手不见见无知的夜，没有亮光，更没有泪光。

徐家收到消息，也来了人。这一次，是徐氏的大哥大嫂。徐氏的大哥见了苏朗，就一拳头砸在脸上，然后就听到雨点般的声响不停落下。苏朗一声不吭，默默受了，腿至始至终都跪在灵前不挪地方。

徐氏去的突然，身边熟悉的人又都被发卖了，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金钗是她最喜欢的金钗，从前两人刚定亲时苏朗精挑细选买回来送给她的，她只在逢年过节舍得拿出来戴一戴。

“亲家老爷不给我们徐家一个说法，我这就进宫找太后和皇上做主去。”徐家大哥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脸黑的像锅底，亲妹子的死像真是惨啊，脸都疼的扭曲了，金钗取下来的时候，喉咙上的黑洞还不停地往外渗血。

“小姑在家里，那是金尊玉贵，便是太后面前也是有坐的。”徐家大嫂给夫君帮腔，哭得稀里哗啦的，言语却像是刀子往外捅，“她还怀着孩子呢，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何能狠下这样的心肠，就这么去了？”

“我好好一个妹子嫁到你们家来，如今这么没声没息地躺着，苏平恩，你聋了吗？”徐家大哥朝着苏老爷子怒喝道，“你们家，倒是还我妹子的命来。”

苏老爷子闷坐在一旁，微闭着眼睛，随徐家夫妇说什么都不吭声。这件事，难办呐！本是苏家占理，便是真要将徐氏休了，徐家也不好说什么。可谁能想到呢，徐氏平时那么端庄温柔的一个人，性子如此刚烈，就这么去了。

苏樰和月氏到现在都没露面，苏朗像是只剩下个空壳子。苏老爷子等徐家夫妇骂完了，这才吩咐人请两位坐下，顾不得年迈，朝着他们深深一鞠躬。

“亲家，事已至此，唉，我这不孝子，任凭徐家发落。”苏老爷子踢了一脚苏朗，将他踢滚到徐家夫妇面前。

徐家大哥刚刚痛揍苏朗，他早不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此时满脸青紫肿胀，满身狼狈。

苏家如此豁得出来，徐家大哥倒是怔了下，随即明悟，这是怕真闹到御前，整个苏家都跟着遭殃。

“最后呢？怎么办的？”莫初白问善打听的小红。徐氏之事很是骇人，第一时间苏老太爷就又让人封了芙蓉园，若不是莫初白就住在园子里，大红和小红又算机灵，可能事情过去好些天才有所听闻。

“人都死了，能怎么办呐，苏家赔了好些庄子铺子，那徐家大哥大嫂便不闹腾了。”

“没提报官？”到底是一条人命呐，就这么没了。

“苏府的脸面不要，徐家还要脸面呢。”叶芙蓉对平国的风俗知道的更清楚些，同为女人，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徐家姑娘可不少，这要是传出去被人知道徐氏是自杀，剩下的姑娘们可就不好嫁了。这般刚烈，又是那样的豪门大族，谁家敢娶？就是苏家说要报官，徐家也会将这事儿按下去。”

“四爷跟丢了魂似的，好不容易醒过来一小会儿，跪在徐家人面前，说要给四夫人守一辈子。”大红到底年纪大些，打听事情更细致些，也有些哀哀然，“老太爷除了叹气，并没有说其他，徐家大哥发了话，等四夫人葬进苏家祖坟，就请四爷去祖坟旁边的庄子住着。”

“这是真要苏四爷守一辈子了。”

“四叔也是个可怜人。”莫初白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她这一回来，四房就没了，二房估摸着也不安宁。

“你二婶的日子该不好过了。”叶芙蓉觉得从前真是小看了这些内宅妇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徐氏眼看着是翻不了身，月氏还没得意两天呢，徐氏便用生命给自己正名。那徐家能让徐氏背着个祸害侄女的罪名下葬？明显不能啊，人家都以死洗刷冤屈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是啊，三夫人料事如神。”小红想要在莫初白面前挣些脸面，刚刚被大红抢了话头，这会儿忙道，“徐夫人说，四夫人最是心善的人，连养只小兔子受了伤都要忧心半天的，如何能害人？肯定是有人陷害她。还说，这府里主子就那么几个，能够使唤得动芙蓉园的下人，除了芙蓉园的主子，就更有数了。自古杀人偿命，四夫人不能白死。老太爷只说，会给徐家一个说法。”

苏府已经没了一位夫人，短时间内自不能再没了一位。第二日，月氏便病了，大清早就被一辆马车给送去了城外的农庄。那庄子，本是月氏给徐氏准备的，如今倒是月氏自个儿用上了。

“这般惩治，徐家怕不会消气。”莫初白坐在铜镜前，大红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发，知道莫初白关注府里的动静，便先告诉了她这件大事。莫初白听罢，眉眼里无限疲倦。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啦。”

到徐氏出灵那日，莫初白总算知道徐家的后着是什么。

宫里平威后传来旨意，洋洋洒洒一大篇，无外乎是说平威后和徐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是要好的堂姐妹，如今徐氏去了，也没留下一子半女。从前常听徐氏说起和月氏妯娌和睦，很喜欢月氏的长女苏静璃。平威后念及姐妹之情，也就不让苏静璃过继到四房了，便接进宫里去教养，聊解平威后思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