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无常，残暴血腥。这样的小皇帝，将来长大了，岂不是祸国殃民？侍卫和宫人们显然也被吓住了，迟疑着没有动。

“陛下，不过是一条鱼，便随它去吧。”十二侍卫之首是个高大健壮宛如铁塔的男人，每走一步路都发出轰然的响声，好像地面都会随着他的动作震上一震。

“捞起来。”小皇帝怒道，“怎么，朕的话不管用？”

“不敢。”四周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小皇帝冷哼一声，“那还不去捞？”

侍卫首领摆了摆手，便有侍卫中通水性的人跳到池塘里，游向三笠藏身的位置。三笠也不反抗，乖乖地任由侍卫将自己从水里带出来，上岸后乖顺地伏跪在皇帝面前。

小皇子再次从椅子上跳下来，绕着三笠走了一圈，突然一脚踢在唯一还跪着的宫人身上，拽着她的身子，拽到三笠面前。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还是我的鱼吗？”

莫初白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果然还是暴露了。

“陛下，陛下……这条鱼一直被看管在池塘里啊。”宫人忙唤道，“渔衣，渔衣……”

渔衣并不当值，她反应过来后，便使了小宫女去传唤。

小皇帝朝着侍卫一扬手，便有侍卫过来将三笠押着，逼迫她抬起脸来。

“她去哪里了？”小皇帝的手捏着三笠的脸，“你好大的胆子啊，三笠，竟敢吃里扒外？”

三笠的身子颤了一下。往日她来正明宫，大多数时候在殿外领了皇令便离开，唯一面圣的一次还是跟在慎刑司的长官身后，连头都没怎么抬，也轮不到她这样的小人物给皇帝自报姓名，她还以为皇帝并不知道她是哪根葱。传言中小皇帝难以糊弄，却怎么都想不到，难以糊弄到这个地步。

三笠也不狡辩，沉默地跪着，被捏住的脸在月光下格外的白皙。小皇帝的手劲渐渐加大，那张白皙的脸于是被捏到变了形。

就在这时候，池塘里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假山后，芭蕉树丛中，游出一抹素白色的人影，像狗一样刨着水，和先前三笠的泳姿天差地别。游到快靠近岸边的时候，那人站直了身子，衣裳紧贴在身上，尽显窈窕身姿，她神情大方端庄，朝着岸上微微一笑。

“陛下，你的鱼给你请安了。”莫初白微微福身，笑语盈盈地说。

“哦，你没跑？”锦棚中的小皇帝惊喜地说，手却依然掐在三笠的脸上，只留给莫初白一个侧影。

“鱼在水中，自不能跑到天上去。”

“朕觉得，你并不想当朕的鱼？”

“能得陛下喜欢，是臣女今生之幸。”莫初白脸上一僵，心里忍不住想骂人，哪个正常人愿意每天泡在水里给你当鱼啊？

渔衣恰在此时被传唤过来，看到跪着的三笠，又看看水边的莫初白，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了，忙跪倒在地，一个劲地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哦，你做错了什么？”小皇帝的声音高高在上。

“奴婢……奴婢……”渔衣望向莫初白，蠕动着嘴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禀陛下。”就在这时，三笠说话了，她挣开侍卫的手，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奴婢崇拜陛下已久，听闻当鱼能够让陛下欢喜，特意过来……过来娱鱼献主。”她看了眼莫初白的方向，舔了舔嘴唇，眼里迸出馋光，隐隐还有遗憾，“是奴婢让这位姑娘避在一旁，抢了她的机会。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请陛下责罚。”

“呵呵。”自从莫初白出来，小皇帝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好，三笠这一番睁眼说瞎话，他也没怎么计较，挥挥手道，“我的鱼，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你滚吧。”

“是，是，是。”三笠刚刚说那番话，是抱着冒犯天颜必死的心情，没曾想还能逃出生天，喜得眼泪都下来了，匆匆看一眼莫初白，垂着头躬着身子，便退了下去。

“给她换身干衣裳，放到我殿里来侍候。”小皇帝走出锦棚，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初白。

四目相对，莫初白这才看清小皇帝的长相，浓浓的眉毛在夜色中温软柔和，光洁饱满的额头，如雕刻般的完美面容，鼻梁秀挺，嘴唇是淡淡的桃粉色，最出彩的则是那双宝石般璀璨夺目的眼睛，让漫天星光失色，让人一眼失魂。

是他！

莫初白想起初到黎城的那天，潜进马车的小乞丐。当时小乞丐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容，可这双眼睛，天底下能有多少有这样出彩的眼睛呢。

小皇帝见莫初白认出自己，朝她眨眨眼睛，天真无邪地做了个鬼脸。他早在御花园中将她从水里捞出的那一刻就认出了莫初白，苏家初回黎城的大小姐。本来还想着找个借口将她从宫外叫进来玩，她却自个儿就撞进来渔网里。哼，这正明宫，若没有他默许，渔明渔衣何来的胆量，敢让她当一条偷奸耍滑的鱼。本来打算多捉弄她几日的，小皇帝心情微黯，这位苏家大小姐，居然引出了另外的大鱼，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保全自己的鱼。

“回宫。”小皇帝甩甩袖子，大步往寝殿的方向走去，宫人们如潮水褪去，纷纷跟上。

等人走光了，渔衣忙扶了莫初白上岸，带到小偏室里，拿出一套暂新的宫装给她换上，喜滋滋地说，“这下可好了，陛下将你调到御前侍候，真是很喜欢你呢。”

“差点连累到你，对不住。”

“不是没什么事儿吗？”渔衣亲热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们出事的。”

外面传来渔离的声音，“还没好？”

“渔离姑姑。”渔衣瞬时收敛住情绪，送莫初白出了偏室，见到渔离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好了，姑姑看看可妥当？”

“跟我走吧。”渔离冷淡地说。

“去吧，渔离姑姑亲自来接，陛下可看重你了，别怕。”

莫初白朝着渔衣点了点头，快走两步跟上渔离姑姑。两人静默地走了好一会儿，到了小皇帝的寝殿外，渔离姑姑恭敬地说，“陛下，人带过来了。”

“让她进来。”

莫初白进去的时候，小皇帝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书，瞧见收拾整齐的莫初白，呵呵一笑道，“她可是我的客人，你们好好侍候。”

渔明多年的涵养都没能压下这一刻的讶异，先是让她亲自去接，现在又说是客人。能够进到小皇帝寝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