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的铃声响彻校园，老师收拾好教案，还不忘拖堂五分钟，交代周末补课的安排，因为临近会考，补课提上了日程。

听到周末补课，哀嚎声一浪高过一浪。

“你们现在吃苦，以后才不用吃更多苦，到了社会上，没有文凭根本就无法立足。”数学老师苦口婆心，象牙塔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听不进去，她们最长远的规划——考上大学，其实也是一个模糊的目标。

现在吃苦是为了以后不吃苦的教育思想，贯穿了赵良雨这一代人的整个青春期。

当她们到了验收改革开放成果的年纪，就会明白一个更深刻的道理，无论社会上怎么鼓吹学习无用论，那些白手起家的商业奇才，马爸爸，东强，任先生，哪一个不是用知识武装自己的能人。

大数据时代的弄潮儿，怎么会是白丁？

比尔盖茨从名校辍学的前提是，人家出身精英家庭，起跑线就不一样，用更俗的话：人家有帅到想毁容，毁容一样帅的资本。

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没有文凭，公务员都考不了。

这些社会铁棒子教出的道理，也都是后话，老师能做的也就是传道受业，至于实践，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无法体会社会竞争深刻道理的高中学子，纷纷为周末哀悼的时候，有个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得两条腿。

少年趴在桌子上，郁卒的情绪在心里盘根错节，他的低气压一直维持到放学，薛橦敏感的察觉兄弟不对劲儿。

他拦住了要去叫秦迈的梁志诚：“秦迈心情不好，你别过去触霉头。”

“那球赛还打不打，场地都订好了。”他还特意戴了护腕护膝，时刻准备着，现在怎么又晴转多云了。

比他这个单恋女神的还阴晴不定。

“谁知道他，要不，你过去问问。”

“又是送死我去，黑锅你背，薛橦你太黑了吧。”

“为兄弟两肋插刀啊！”

“狗屁。”

两人都不愿意去，于是开始相互推诿，其实趴在桌上的秦迈，正偷偷用手机上梦网，亮起的屏幕照着他郁闷的面庞，手指嘚嘚嘚的敲打键盘，输入一段内容：十七岁男生还能不能长身高二次发育。

简陋的搜索框下，刷出一列信息，都是说男生的身高在二十岁停止，不过最权威的要去医院测骨骺，想长身高就要喝牛奶加锻炼，特别是跳跃运动，效果最明显等。

那个时候还没有莆田系这个说法，不过网上各说各话，查无实据的占了多数。

秦迈偏听偏信，他不喜欢喝牛奶，但他打篮球，难道问题就出在牛奶上？

那喝牛奶试试，加上打篮球，一定可以再长个十厘米！

小小少年，有了烦恼和目标，也在不知不觉中，萌生了一些只要宣诸于口，就会被校规明令禁止，被高中心理辅导列为重点纠错的不理智念头。

可理智与情感，是双生姐妹，注定要伴随少年的成长，只是这位少年怎么忽然在意起自己的外貌来了？像秦迈这样有钱有颜的男生，其实没有身高优势，勾勾手指也能有女生排队喜欢。

到了社会上，也是一准的香饽饽。

根源在哪？大概是赵良雨无心插柳的在秦迈心里丢下一粒种子，女为悦己者容意味着什么，意味这颗种子嗅到了生根发芽的契机。

她觉得你矮了，就心里苦闷，想法子长高，她要是觉得你还有其他问题怎么办？为什么这般介意一个人的看法？是因为她在你心里位置不一样了，对方蹙眉撇嘴，在你这儿就阴转大雨，再说句话，便是大雨转暴雨。

自己的喜怒哀乐系在别人身上，少年这很危险啊，可惜少年没有听到种子破土的声音。

他收拾好心情，打算待会要去赵良雨打工的便利店买一箱水和零食，打球消耗大，他们每次都去超市扫货。

既然都是一样的东西，肥水不流外人田，秦迈决定骑车到她那儿买，说不定老板开心了会给她涨工资。

“你们先过去，我负责买水和零食。”秦迈收拾好书包，目光在赵良雨的位置略过，果然空的，她上班都很准时，从不迟到早退。

是一个有严格做事准则的人。

秦迈忽然站起来，吓得争论不休的两家伙抱做一团，薛橦看他秒阴转晴，有些怀疑秦迈提前更年期了。

十七岁更年期……

“我说，秦迈，你今天阴阳怪气的，是不是要喝太太口服液。”

“滚蛋。”说他更年期，你全家更年期！！秦迈剜了他大长腿一眼，把书包往背上一甩，大步离开了教室。

梁志诚看兄弟眼神怪怪的：“他怎么好像看你的腿不顺眼？”

“他这是赤果果的仇富心里。”

“人家比你有钱。”

“我说的是我的腿，长度富余得很，梁子，情商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秦迈是羡慕嫉妒恨，薛橦志得意满地拍了拍自己修长笔直的裤腿，不遭人妒是庸才，他的腿有多美，穿这肥大的校裤都难掩风华。

翠竹白杨似的笔直，真是一双好腿啊。

其实，金华火腿也是一双好腿。

赵良雨按部就班出了校门，骑着一辆重新刷漆的自行车穿行在马路上，放学后的非机动车道，涌出了一波穿黑红白校服的学生，从学校出来后各奔东西。

她们有的各回各家，或是相约到市图书馆，要么就趁苦难的补课到来之前，到网吧、到市中心去放松心情。

车声嘈杂，人来人往的马路，忽然插入一段纯伴奏版的《世上只有妈妈好》，还带着嗡嗡的马达声，大家都知道这是洒水车要过来了。

赵良雨一抬头就在红灯下看到白底蓝条的油罐车，喷嘴哪儿还滴滴答答漏着水，秋风吹过，带来一阵土腥味。

她赶紧转弯，这车每天这个点钟都会用来给城市绿化植被浇水，车尾控水枪的那位阿叔，一直简单粗暴，不少路人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