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少年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阳伞下,他孤独的剪影与身后的大宅格格不入。
宅子里的人为纸醉金迷雀跃,而他渴望苍穹翱翔之辽阔,渴望与飓风搏斗之豪情。
少年沉默的抗拒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他眉头深锁,思绪远飞,嗡嗡嗡,直到手机的振动把他拉回现实。
秦迈拿出手机,当他看到短信时,沉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她就像阳光,穿透层层乌云,照亮了阴暗处的自己。
赵良雨:秦迈,你家妈妈已经到我们这儿了,老板娘说你吃完饭到她家楼顶来吃烧烤啊,(???)。
地址:老城区八九街XX栋,顶层就是。
秦迈马上给她回复过去:谢谢你,我吃完了马上过去,记得留烤翅给我∩_∩
赵良雨:你争得过东东就有鸡翅了?(?`^′?)?
秦迈:(???????)
赵良雨:不聊了,我正在和小安哥哥一决胜负,88。
小安哥哥!?男的。
是谁?!
林秀把车子开到路口,手机就响了,她按下了接听键,原来是东东妈邀请她今晚一起过节。
她本不愿意打扰她一家人团聚,可听到赵良雨一家,和上次帮秦迈抓小偷的警官也在。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嘈杂声,她心想那边一定很热闹,思忖片刻就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哎呀,你们几个小屁孩,不要把楼道当游乐场!!”正在搓麻将的小舅妈,被这几个化骨龙吵得都炸胡了,老鼠仔一样窜上蹿下,没一分钟是安静的:“再调皮小心我藤条焖猪肉!!”
几个小孩子这才被唬住,乖乖走下楼去,等小舅妈看不见自己,立刻故态复萌。
东东妈在楼顶搭了麻将桌,赵啊嫲,林秀,小舅妈,四个人围着搓麻将,大舅妈不会,在楼下追韩剧。
乌东东和赵良雨,加上大安叔的儿子,小安哥哥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厨房是男人的世界,她们不参与。
舅舅的孩子和邻居的孩子在玩兵抓贼的游戏。
“二筒。”小舅妈打了一张牌,赵啊嫲立刻就碰,老奶奶今天手气顺,胡了两把牌。
“赵啊嫲,你房子过户的事情,办好了没?”搓麻将也要闲聊才有意思,小舅妈想起前个月良良这丫头都满十八了。
说好了到十八岁就过户房子的,以防万一,不知道办好没有。
“过完了,还挺顺利。”
“孩子她妈妈知道么?”小舅妈又问。
“知道,她也没说什么。”赵啊嫲又放了一张牌出去,这回是林秀碰牌:“我老了,就担心哪天有什么,有人跑出来和良良争房子,争钱。”
“所以你就断了他们的念头,赵啊嫲,姜还是老的辣啊。”
“那是,我们赵啊嫲是老革命了,吃。”东东妈吃了小舅妈一张九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秀还没有像赵啊嫲那样未雨绸缪的想法,她摸着麻将牌,觉得自己确实少谋划了几步。
既然知道了,现在就可以开始想了。
她弟弟一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有万一的时候,小迈免不得被这家人纠缠。
林秀想着等儿子十八岁的时候,也要把家产分清楚,虽然她也就一套房子和不多的存款,但谁不见财起意呢,特别是林火和廖娇娇两个。
“唉唉唉,孩子妈,别玩麻将了,赶紧过来穿肉和菜,不是说今晚烧烤的?”东东爸把东西端上来,家里地方不够,天气也凉了,没什么苍蝇,楼顶也有灯,在这里穿串挺好的。
东东妈横了丈夫一眼:“没看我手气正顺啊,生孩子做啥的,就是拿来使唤的,让她们三个上来串。”
好吧,说得太有道理,东东爸无话反驳。
就这样,正打游戏的三个化骨龙搬着小板凳到了顶楼,乖乖穿串。
“妈,你怎么没买鸡脚!!”乌东东没找到自己喜欢啃的鸡脚,冲着搓麻将的老妈嚷嚷。她老娘直接怼了一句,卖光了想吃自己骑车去其他菜市买。
“豆腐皮你也没买。”女儿继续抱怨。
这下正搓麻将的老板娘怒了:“怎么没买,就和韭菜放一个袋子里,待会儿我找到了,拿鞋底抽你。”
“额,真的没有啊,不信你问娘娘。”
赵良雨找了找,所有袋子都翻了一遍:“老板娘,真的没有啊,而且烧烤汁,你买成生抽啦。”
“看,我没说错啊!!!”乌东东鼻子一哼,抖着手指,指着老板娘:“不行了,不行了,江萱萱,你被人家坑了。”
“哈!那个干杂佬,敢晃点我!!!”
“可能人多了弄混了,他现在还没收铺,娘娘你骑单车去换一瓶烧烤汁回来。”赵啊嫲说。
“哦,那我顺便下去问问老板,他看到豆腐皮没有。”赵良雨噔噔噔下楼,过了一会儿提着个红色塑料袋上来:“大舅以为是拿来炒番茄的,所以拿出来了。”
小舅妈给大伯的耿直逗乐了:“这袋子起码有两斤多,他要我们全吃豆腐皮吃饱了啊。”
哈哈哈哈,乌东东不客气的笑了,大家也觉得好笑,多么耿直的大舅啊,林秀太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家长里短,她知道家人之间难免拌嘴,可只要心是真挚的总会和好。
可惜,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拥有最平凡的家庭。
“我先下去了。”赵良雨拿着酱油噔噔噔,又跑下楼,大家都让她骑车注意安全,她在楼道里应了声。
和东东家楼顶的市井合家欢不同,秦迈坐在酸枝木的圆桌旁,和一桌装模作样的人吃饭,味同嚼蜡。
秦老爷子作为大家长,坐在首座,按照辈分顺序从右到左安排位置。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等着厨房上完菜,家庭成员之间没有眼神交流,他们像被预设好程序的提线木偶,到一个时间点做一个动作。
饭桌上的菜热气腾腾,吃下肚冷若冰霜,在秦迈眼里这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向身份地位和金钱朝圣的仪式。
礼仪传统若失去了文化的温度,只能是死板的规程,就像八股文一样,千篇一律。
虚荣心趋势她们固守着死规矩,用以彰显高人一等的与别不同。
一家血脉相连的人,甚至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吝啬传递。
这座奢华的别墅,就像一座冰冷守旧的监狱,爷爷就是这座监狱的典狱长,大伯则是狱卒,剩下的人是甘愿俯首称臣的逐利者和投机分子,坐在她们之间的秦迈像个误入这出荒诞默剧的爱丽丝,他心中尚存对温暖的渴望,满脑子只想着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