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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后,在城南乌衣巷的一个破旧小院子,身着灰衣的成海推门走进不大的房间。

房间里的旧铜镜前坐着个女孩,她转身微微一笑,容颜清丽,声音清脆:“师父。”

成海一看,皱起眉头,掌中凝力,隔空一掌打向尹念。

尹念感觉到一阵威压扑面而来,一个幽蓝的光影从她身体里被逼出,逼得退到她身后。

“女鬼,你居然敢上她的身?”成海举起的手掌中腾起淡淡的金色,打算灭了这个恩将仇报的女鬼。

“师父!”尹念连忙上前抱住师父的手臂:“是我让她上身的。”

“什么?”

“……呃,那个,我太不会打扮了……”尹念讪讪的说。

半个时辰前,在铜镜前已经捯饬了很久的尹念回头,极其心虚的问身旁的女鬼雪梅:“这次怎么样了?”

雪梅一看,身为一个鬼,她都有种快晕倒的感觉了。眉毛画得又粗又黑,胭脂打得脸上两团奇怪的红色,嘴唇也画成了血盆大口,辫子都梳歪了。这装束,别说吸引人了,连鬼都吓跑了。女孩常见的发式都梳不好,难怪她平时像男孩子一样只绑个发髻在头上……

“比之前的几次,更糟了!……你完全不会打扮吗?”雪梅非常头疼。

“师父捡到我时,我还小呢,没学女孩子功夫。”师父就更不会了,连小丫头的双髻都不会绑,所以给她就绑了一个辫子在后脑。

呃,男人带大的女孩……不过,打扮成这样,完全辜负了天生秀丽的好面孔。雪梅只好说:“这打扮确实不行。但是我没有实体,也帮不上忙……”

尹念眼珠子咕噜一转:“要不,你上我身吧?”

“啊?”

“你上不了别人身是因为别人不愿意。但是我愿意,你帮我弄吧,我可不想第一次作女孩的打扮,却还吓坏师父。”尹念嘟着嘴说。

“……好吧。你到底多大了?身材还像男孩一样……”雪梅打量着尹念的平板身材,打算附身。

“早满了十七岁了。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还绑着胸呢。”尹念嘿嘿一下,下山一般都束胸作男子打扮,省得麻烦。

“十七?”雪梅很惊讶,还以为她只有十三、四岁,没想到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孩,这是可以婚配的年龄了,但是她看起来真的比雪兰、雪竹稚气很多。

尹念一边解着中衣上绑着的胸口布条,一边解释:“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自从被师父捡上山,身形好像就长得慢起来,山上六年时间却似凡间的三年。师父也说过,后山仙气浓,说不定能让人的成长变得慢。”

雪梅忽然也有些好奇了:“既然是这样的仙气之地,那成公子多大年龄了?”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是真实年龄可能不止……

“我也不知道。这六年来,师父好像没什么变化。”尹念把拆下的长布条堆在旁边。

原来身材还不错,这一露出来,感觉女人味浓了许多。雪梅心想着,附身到了尹念身上,用尹念的手来重新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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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念把成海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不要怪雪梅上身。”

手肘异常敏锐的感受到,碰到的是少女柔软的胸部,成海一向淡然的脸也露出一丝尴尬,他抽回手臂说:“鬼上身容易耗损人的精气,最好不要。”

“我还想她陪着我一起去呢,毕竟她熟悉情况。”尹念小声的说。

成海沉思了一下,觉得可行。但是不能让鬼上身。

他看着尹念,眼前的小女子面容清丽,打扮雅致,和“她”很像。当年她也是这般青春亮丽,笑容盈盈,而且习惯性的老是去摸亮晶晶的圆珠耳坠。不过尹念显然是刚穿的耳洞,似乎还有些红肿。

“你,过来。”成海拉过尹念在自己身前站定,手一翻,乾坤袋里的一个小绿瓶出现在了手心。他打开,倒出了一点在指尖,轻轻的涂在尹念红红的耳垂。

尹念侧头看着成海,师父依然是温暖的眼神,鼻子很挺,嘴唇经常似笑非笑的抿着,但是以前都是远看,第一次,如此靠近他的脸,尹念发现自己完全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拂到了自己的鬓角,这么近……她耳朵在发烧,不晓得师父有没有看到她整个耳朵都发红了。心砰砰的跳的那么大声,尹念自己都能听到。

耳垂的红肿在涂完药后,马上消了,但是小巧的耳朵还是粉红色的,看起来很漂亮,成海心想。

他手再一翻,掌心的小瓶已经换成了两颗指尖大小的半透明的椭圆颗粒。

“地芬花籽?”尹念虽然术法修得不精,但是修术的典籍还是看了不少的,她认得这个,是一种灵花花籽。“这个花籽有什么用处?”

“没什么用处。”成海给花籽挂上挂钩:“但是形状比较像饰物,可以做成耳坠。”

他捏住尹念的耳垂,把一对用花籽做的耳坠挂上去。尹念脸又红了。

成海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雪梅,说:“你可以附身在这个花籽上。白天你虽然不能出来,但也可以和小念说话,就在她耳边,旁人发现不了。”

“好。”雪梅点头。

万事俱备了,尹念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明天混进公主府吧。”

“后天。”

尹念一脸不解,早点帮完雪梅,可以早点回山上去。

“你忘了日子吗?明晚十五。过了月圆再说。”成海本想拍拍尹念的头,但是怕又弄乱了难得梳好的女孩发式,只能把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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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月圆夜,驸马郭聪的房里。他皱着眉头的放下手头父亲回的的书信,走到窗子边,任由明晃晃的月光照在他身上。

父亲的回信里说起的进行心之灵气转移的法术,施法的方式和咒语都没错,但是却失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雪梅这个贱婢根本就没有七窍玲珑心。哼,还浪费了一粒灵珠。

但是与自己八字相合的女子难找,更别说她还得有玲珑心了。想到今天皇上又对状元的聪明才智和细心稳妥赞许有加,郭聪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心里默念:“菩萨,如何才能找到合适的人?您要帮忙就帮到底啊。”

窗外庭院里那棵老树,无风却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郭聪定睛一看,老树快速的抽出了很多嫩绿的新芽,新芽赫然的摆出几个清晰大字:所寻之人在城南乌衣巷。

这是菩萨给的提示吗?郭聪盯着老树,树叶晃动后,新芽犹在,字却无踪了。

乌衣巷?希望在眼前,无论如何也要去找找看。郭聪下定决心,关上了窗子。

月光移动,照到围墙上站着的人脸上,正是成海。他收回手指尖的金光灵气,抬头看了一下月亮,月上中天了,得赶快回去看看那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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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小院,成海推门进入房间,房里点着很多蜡烛,尹念正坐在床边。

“师父,是你吗?”尹念转向门的方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的身影靠近。

“是我。”成海回答,但也知道她听不清。

看不清,听不清,每到月圆夜就发作,这些年,成海带着尹念找了很多大夫看了,都查不出原由。

成海接住尹念伸出的手,牢牢握住:“怎么不睡?”大夫治不好,所以每到月圆之夜,尹念都早早躲进被子里,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尹念顺着手的方向,靠进成海的怀里,轻轻的一闻,果然是师父。师父身上是淡淡的草木气息。

她抱紧成海的腰,小声的说:“师父,我有些害怕。我觉得城里人多,人多反而比山上可怕一些……”

成海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把她带到床上躺下,给她掖好被子,拍拍她左肩。自己和衣坐在床边,说:“睡吧,我在。”

其实尹念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猜得到师父是安抚自己的话。尹念低语:“师父……”

“嗯?”

“师父……”

“怎么了?”

“你在这,真好。”尹念握住成海温暖的手,终于能安心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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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郭聪从翰林院出来,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去,城南乌衣巷。”郭聪吩咐。

乌衣巷尾,正有一群人围成了圈,在闹哄哄。原来有个穷人家的少女正在卖身葬兄。

地上的草席里隐约露出一个男人的有些血痕的双脚,鞋子都磨破了。穿着布衣的跪在草席旁的少女正是尹念。她低头流泪给木棍变成的“兄长”盖好席子,凄凄切切的说:“我尹氏兄妹二人才来京城投奔亲人,亲人却早已迁去别处了,今早我兄长给别人帮个工,却被马车撞上,无力回天。”

“可怜啊可怜……”围观的人纷纷感叹,“听说前两天这对寻亲的兄妹才租下这个小院,结果今天就只剩下这个小姑娘了。”

“长兄如父,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入土为安。请各位行行好,把小女子买了去,为奴为婢伺候一生,换得兄长入殓。”尹念哭得梨花带雨。

大家议论纷纷。

“小娘子长得不错,来伺候本少爷吧。”一个衣着花哨的瘦削中年男人弯下腰,想抬起尹念的脸蛋仔细看看,顺便揩一把油。

一个拂尘阻止了他的咸猪手,温雅的声音来自一个青衣道人:“公子不可买。”

没有摸到小姑娘的嫩脸蛋,中年男人很不高兴的问:“为何不可?老子有的是钱。”

做青衣道人打扮的是成海:“此女虽面相灵秀,但一见就知她八字罕见,对普通人命格有相剋之嫌。”

尹念露出了着急的神态:“道长,我没有……”

但一听到相剋,围观的人议论开了:“难怪家里人都被她剋死了……连同她兄长也死了。”

想买下尹念的男人有点犹豫了,虽然眼前女孩长得挺好,但是还不值得自己搏命来玩,但是这么多人看着,打退堂鼓也太没面子了,他争辩:“哪来的小道士,乱说什么?”

成海被“小道士”一说给噎了一下,深深懊悔今早出门匆忙,忘了弄个老些的扮相了,用自己这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见人,看起来太没阅历了。昨晚坐着睡觉确实不舒服,今晨尹念起床后扶着他躺下时,他居然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没时间把自己扮装得“有资历”一些了。

成海正思量着怎么辩驳,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支持了他:“施主,这位小道长并未说错,这个女子是双刃命格,对于一般人无福消受,但是有助于大富贵者。”

成海、尹念和围观的人群看到一个白发白眉的男人背着一把长剑走进人群,他面色红润、声音中气十足,年龄却难判定,道骨仙风的气质让人难以质疑。

好色中年男人有些不自在了,喃喃的小声反驳:“我也是大富大贵的。”

成海立刻接口:“公子是富贵,但尚不足以顶天……”

顶天?难道一个这样的潦倒小女子还得皇家来买不成?被这两人说破,那这姑娘卖身估计卖不出去了,她兄长也没法安葬了,众人唏嘘不已。

哭得稀里哗啦的尹念扑到成海脚边:“道长,请指一条明路,小女子只求葬兄。”

原来小念还是挺能做戏的,成海心里觉得好笑,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的拂尘一指旁边:“你且看这位贵人是否能买下你。”

众人看去,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正是郭聪,他已经在旁看了许久。

突然被点名,郭聪心里得意,自己原来真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他温文尔雅的笑着说:“尹姑娘的八字可否告知?”

尹念看着郭聪,含泪轻轻的说:“小女年十七,生于十一月初三巳时。”

仙气十足的白发修道人沉吟了一下,说:“戊戌甲子乙亥戊寅。”

郭聪一听,和自己的八字确实相合,原来菩萨昨晚真的通过老树显灵了。他立刻说:“姑娘身世坎坷,但救助妇孺乃君子本色。李大,你带着银两,帮着尹姑娘料理她兄长的后事,然后带她回府交给管家安顿。”

“这姑娘真是命好,碰到了富贵善良的公子。”众人议论纷纷,郭聪也微笑着承受大家的赞许。白发修道人转身离去,成海看到事情已妥,也对郭聪施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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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离别亭附近。

“留步……崔师兄!”成海喊道。

白发修道人崔悟停下脚步,回头整暇以待。

成海赶上来,笑道:“多谢崔师兄今天帮忙。”

崔悟也笑了:“那小姑娘是你的徒弟吧?你们师徒搞什么名堂?师父卖徒弟?”

崔悟,孜罗山派掌门兼大长老欧长鑫门下亲传大弟子,也是第三代中最年长的大师兄,据说修为高深莫测,是下一代孜罗山掌门的最佳备选人。相对于成海这一孜罗山派的旁支修术法,其他长老及门下都是通过修心来修仙,两种修炼门法相去甚远,所以交流很少。

“小念需要进那个男人的府邸探查一些事情,所以找个名头混进去。”成海说道。比起其他师兄对自己这一旁系的不屑,崔师兄是最包容的;入门不久时,他练习御剑却从后山山道滚了下去,崔悟甚至飞过来救过自己一命,所以成海愿意解释给他听。

“你还时不时下山挣钱?”一听就知道是为了完成任务,崔悟笑起来,规劝道:“那如何能安心修炼?我们修行之人还是要把钱财看得轻一些。”

“身外之物看得如此重,难怪修行不行。”一个尖刻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远处走来两个修炼者打扮的中年人,说话的是穿着黑衣的人,干瘦的脸,眼睛精光大盛,他是掌门的另一得意弟子李杰书。

另外一个有些圆润的灰衣中年人打圆场:“你咋知道他修行高不高?听我徒弟说,成海小师弟厉害着呢!”他也是孜罗山的第三代,曾长磊长老的弟子夏博,自己的徒弟林小雨与成海的徒弟有些私交,所以也听徒弟说过后山成海可以使不少特殊的术法。

“哼,江湖术士的奇技淫巧而已。不走正道之路!”李杰书认为修行是潜移默化的过程,心中对于修炼快的术法尤其不屑和忌讳。

对于这种批评,成海早已习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辩解。他施礼:“李师兄,夏师兄。三位师兄下山所为何事?”

崔悟正色道:“近来人世不太平,似乎妖魔鬼怪多了很多,有不少魔气阴气聚集。师尊派我等三人去北方魔地,看看是不是有魔神降世的征兆……”

夏博也解释:“毕竟全书上记载了魔神百年要降世一次,降世之前便有这些预兆。百年前,师祖们用尽一切才阻止魔神降世的,没有如两百多年前那般酿成人间惨剧。”

魔神降世一说,成海也略有耳闻。他点头:“不妨碍师兄们做大事了,告辞。”

李杰书懒得应答。崔悟和夏博回礼:“我们山上见。”

成海正要离开,崔悟补充一句:“成师弟,如果你见到你师父——萧长青长老,请告诉他,掌门请他一见。”

成海点头。但是心想:我也七八年没有见他了……不知师父在哪云游,自己收徒的事还没禀告他,而且尹念灵脉尚佳、修行却不好,不知原因何在,真想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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