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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沅芷听着老和尚的开示,却依然满怀迷惑,她不明白人怎么可能无我,怎么可能不执着于自我?老和尚说:“一切凡夫,不知人身为色、受、想、行、识五蕴假合而成,故不明真我,凡夫众生无明,往往执著五蕴假合之相为「我」,有「我」就会与「人」争执,我是他非,由此而造业,引生烦恼痛苦。佛陀为了破除凡夫「执我为有」的愚迷,故说「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只有「照见五蕴皆空」,才可获得般若智慧,脱离苦海。”

陆沅芷听的云山雾罩一头雾水,她问:“人明明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实体,怎么会是假合而成?”

老和尚指着自己的身体问:“这是什么?”

陆沅芷说:“是法师您。”

法师说:“我是由什么组成?”

陆沅芷说:“法师的身体由筋骨、皮肉、血液组成。”

法师说:“一切物体由地、火、水、风四大元素构成,地以坚硬为性、水以潮湿为性、火以温暖为性、风以流动为性。我身上的筋骨、皮肉都是坚硬的地大、血液是潮湿的水大、体温是温暖的火大、呼吸是流动的风大,四大和合,人就可健康生存,四大不调就会出现病相,四大分散,人就会死亡,此四大元素合成的人身称之为色。除了四大假合的色身,人还有喜、怒、哀、乐、忧、悲等精神状态。所谓精神,即是受、想、行、识。色、受、想、行、识五者,是构成我身心的五大方面,即五蕴,五蕴即‘我’。而五蕴皆因缘所生,而非实有,若四大无主,身即无我,故色即四大和合而成,受、想、行、思由妄想分别而生,究竟皆无实体,所谓色如聚沫、受如水泡、想如阳焰、行如芭蕉、识如幻事。五蕴之我,不过是五法积聚,暂时的和合,唯有假名,没有实体,故五蕴非有,我即无我。”

陆沅芷听的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感觉很纷乱,但不管怎么说,法师给她讲了这么多道理,她也明白了许多,至少她明白了对感情不能总想抓牢,在考虑自身感受的时候,也要考虑对方的感受,只有多为对方着想,才能让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她谢过了法师,离开白云寺时,心里感觉通透了许多。

回到兰心斋,陆沅芷想试着从现在开始,用老和尚说的方法和方群玉相处,看能否改变她和方群玉现在这种处境。她仔细思量老和尚的话,“让对方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支撑,却又不让他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束缚。”自己如何能给他支撑呢?他想要的是什么呢?她苦思冥想却无所得,直到这时她才突然发现,自己为方群玉想的是那么的少,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每次想到的都只是想让他对自己怎么样,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想要怎样!

想到此处,陆沅芷不禁有些深深的自责,又想到自己刚刚让朱万宝给方群玉捎过去的那首措辞激烈偏激的诗,心里忽然感觉非常慌乱和后悔,她赶忙到幽兰乐学堂去看朱万宝有没有把那封信给方群玉带过去,可是朱万宝已经走了,还没有回来,她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忐忑不安等待着方群玉看诗后的反应,她既焦急又害怕,她想早些看到他的反应,又怕看到他的反应。她坐卧不宁,一会到院外看一眼朱万宝有没有回来,一会又坐在院子里水池前发呆。池中的鱼比刚买来时已经长的肥大了许多,院中的水池对于它们已有些嫌小,陆沅芷看着它们,局促在狭小的水池中,外面不远处就是滚滚东流的大河,连接着无边无际的洞庭湖,可它们,离广阔天地这么近,却无法突破眼前容身的这一潭死水。组成它们肉身的四大能不能暂时消散了,等飞到大河里再重新组合成它们?唉,嘲笑鱼不知突破禁锢,人心不也像鱼一样,离广阔天地明明只有咫尺的距离,却硬要自己划地为牢,把自己囚禁在一潭令人窒息的死水里?心里只心心念念的想某一个人,想某一件事,如果放开了心胸,不纠结于那一人一事中,心岂不就会开阔起来?

陆沅芷对着水池呆呆的胡思乱想时,方群玉正在看她写的诗,那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深深的刺痛了他,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满意,非要天天和她腻在一起吗?自己的家和前程都不要了,只和她厮守在一起?呵呵,那样既没钱又没前程的日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又会厌倦了。怪道孔子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既然她说“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把她自己抬高成宋玉,把别人贬成王昌,那索性就离她远些,省得被她当成骗子防着,她既能窥宝玉,自己这个她眼中的骗子又何必到她跟前去恶心她!

朱万宝见方群玉从看了信脸色就非常难看,不知道陆沅芷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他又不好去问,只能百爪搔心的盼望酒席早些结束,他好去问一下陆沅芷。可热热闹闹的酒席才刚刚开始,赵敞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席上高朋满座,宾客云集。赵敞穿着崭新的新郎服,满面春风的周旋在众宾客之间不停的敬酒。新娘若素的确如父母所说,长的粉面桃腮清秀俊俏。他在心里悄悄把若素和香蕙比较了一下,认为两人各有千秋,若素看上去温柔端庄,香蕙灵动活泼。若素的美是娴静的,香蕙的美是生动伶俐的。想到香蕙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些淡淡的失落和惆怅,不知道婚后还能否和香蕙如以前那样快乐的交往,她会恨自己吗?

方群玉从看完信就开始喝闷酒,酒席散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离开赵敞的家他就奔杏花巷去,朱万宝和杜宇飞还在和酒席上的熟人一一告别,过一会却不见了方群玉,两人以为他已经回家了,也没怎么在意。辞别完熟人,他两同行了一段路后,就也在该分别的路口彼此道别,杜宇飞回河畔学堂,朱万宝则回杏花巷。朱万宝心里一直想着方群玉看信后的脸色,他想赶紧回到家问一下陆沅芷究竟写了些什么,让方群玉那么生气,可还没走到家,远远就听到陆沅芷家里传来她的尖叫声,他忙跑过去看到底怎么回事,门口鲍二见他过来就说,三郎回来就关上房门不让他们靠近,接着就传来娘子的哭叫声。朱万宝听后心下大骇,忙进到院中大喊:“方兄,方兄!”方群玉听到外面朱万宝的声音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问朱万宝找他可有什么事?朱万宝说没有什么,只是在酒席上看方群玉脸色不好,仿佛有什么心事,特来问问。方群玉说:“朱贤弟,我们借贵处讲话。内人此时有些不便。”朱万宝忙说有请。

两人到了朱万宝的住处,僮儿彻好茶送来,两人边喝茶边说起今天的事情。方群玉把陆沅芷的诗拿了让朱万宝看,他说:“这陆氏自从到了沅湘就整日抱怨,先前在家中嫌被家母驱使日夜操劳,不停哭泣抱怨,如今专给她置下别业,又买了丫鬟仆人侍候着她,让她养尊处优,本以为就可以让她安心了。可她又抱怨每日孤单,还说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某一片真心对她,以她的意思,却似抱怨某欺骗她一般。”

方群玉别说边叹息,他接着说:“某上有父母,家中还有娇妻幼女,在外既要做好学堂的事情,又要处理各类亲朋的事情,还要为前程拜谒权贵。如何能有时间朝朝暮暮与她厮守?一个女子,不为夫婿打算,不想想夫婿每日的难处,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如此不贤,着让人实难忍受!”

方陆两人关系会如何发展?请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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