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这几日可还好?”贺长溪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能吃能睡,好着呢!”杨柳倒了杯茶放到贺长溪手边,笑着说道:
“我好歹是欢儿的生母,亲母女住在一起,自然是最开心的!”
“我瞧着欢儿在梧桐院那段日子过得也很高兴。”贺长溪端起茶盏正要喝,忽然听到杨柳这么一句,心中便有些不悦。
“姐姐是欢儿的嫡母,对欢儿自然不会差!是不是妾身说错了什么,让表哥误会了?”杨柳眼中露出怯意,看向贺长溪。
“没有。”贺长溪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冷漠,便又开口补充道:
“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妾身还以为,表哥心中早已经没有妾身了······”这许久的冷落,对杨柳来说,早就憋了满腔的委屈,如今听得夫君这般说,满腹辛酸再瞬间化作滚滚热泪汹涌而出。
“你······你莫要胡思乱想!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胳膊猛然被抱住,贺长溪先是一僵,正欲抽出手臂,却看到杨柳一张如花娇颜上已满布泪水。
“近来我公务繁忙,你是知道的。”贺长溪干巴巴的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柳儿从不敢奢望能得到表哥所有的爱,但只要表哥心中还有我一丁点的位置,柳儿便是死也无憾了!”杨柳抽抽搭搭的哭着,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可怜。贺长溪看在眼里,不由觉得自己太过狼心狗肺。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既纳了你,心中自然有你!”贺长溪伸手擦掉杨柳小脸上的泪痕,发现多日不见,杨柳一张小脸越发清瘦了。
“有表哥这句话,柳儿已经心满意足了。”杨柳似撒娇的猫儿一般,用小脸蹭着贺长溪略带薄茧的手掌,湿漉漉的大眼满是崇拜的望着心爱的男人。
杨柳五官本就生的柔美,如今这番模样饶是哪个男人看在眼中,都不免动心,贺长溪亦是不能免俗!垂首看着不知何时倚在自己怀中的可人儿,此时正红唇微张,仿佛在向他发出邀请。贺长溪喉结微动,脑海中却蓦然想起妻子欲为他纳妾的话,心中一动,报复似的对着怀中的人儿吻了下去······
“郡主,该起了。”月婵轻手轻脚来到岳汀兰床帐前,轻声道。
“嗯。”岳汀兰眉头微皱,慢慢睁开眼睛。
今日是十月二十,方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方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今日过寿的方老夫人正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
岳汀兰起身下床,一番洗漱后,便开始梳妆打扮。
“今日是方老夫人的寿辰,郡主打扮喜庆些,也好沾点福气!”月婵如今学乖了,只出言提醒岳汀兰一句,却是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就穿那身牙色蜀锦绣祥云的吧。”岳汀兰昨夜睡的不甚安稳,这会儿人都有些懒懒的。
“是。”月婵闻言一喜,忙叫人捧了衣服过来。
这身衣服用蜀锦做成,领口袖口处绣着别致的“五蝠”纹饰,且衣服的裙摆上用银线绣了祥云的图案,走动间步步生辉,极为华贵。
衣服上身,岳汀兰难得认真的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许久才幽幽开口道:
“将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套翡翠头面拿来吧。”
“是。”眼见郡主一改往日随性的穿着,这般上心打扮,月婵心中不免为她高兴。
待一切妥当,岳汀兰揽镜自照,只见镜中女子眉目如画,高贵端庄,只是眼神中透出一股难掩的悲凉。
“郡主这样用心打扮,王爷知道了一定高兴!”
“是啊,父王老了,不能再让他为我费心了!”岳汀兰垂眸,敛去眼中的苦涩。
“走吧,不然该晚了。”
“是。”
待到了大门处,岳汀兰看着马车两边的侍卫,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多人?”
“回郡主,近日京中悬案未破,王爷担心郡主安危,是以让卑职带一对人马随行护送郡主。”领头的侍卫出来回话。
“我是去祝寿,这样高调,岂不是对方家老夫人不尊重?”岳汀兰踌躇片刻,面露难色。
“郡主无需担忧,卑职等护送郡主到方府附近,便会离开。”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岳汀兰闻言,脸色稍有缓和。
“是。”
达官显贵们聚居城东,因此方府与诚王府距离并没有多远,岳汀兰坐进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热闹起来,马车也随即缓缓停了下来。
“郡主,方府到了!”
“好。”岳汀兰闻言,牵起红唇,挂上一抹浅笑,任月婵扶着下了马车。
“远远瞧着像是诚王府的马车,赶过来一看还真是!”岳汀兰方下了马车,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满含欣喜的女声,回头望去,来人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适中,模样周正,正是方家长媳蓝氏。
“蓝氏参见郡主!”蓝氏来到岳汀兰面前道了个万福,接着道:
“一别经年,郡主竟越发明艳动人了!”
“快快免礼!依照辈分汀兰该喊您一声舅母呢!”岳汀兰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毫无架子,让人瞧着便如沐春风。
“郡主抬举了!前些日子听说郡主回来,老太太便念叨着,说是很想您,寿宴务必将您请来!待会儿老太太见着您,一定很高兴!”蓝氏嘴上说的谦卑,但有意无意的说话总带着几分长辈的优越感。
“是啊,老太太慈眉善目,对我们这些小辈最是关爱。”岳汀兰心中冷笑,但面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
蓝氏正欲请岳汀兰进去,一辆马车恰好停了下来。蓝氏在看清面前停的是哪家的马车后,脸色微变。
“又有客人到了,舅母先忙吧。”
“好,失陪了,我先让人陪郡主进去。”蓝氏连忙应下,正要吩咐身边的侍女带岳汀兰主仆几人进去,身后的马车上已经有人下来了。
“方夫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非的夫人!
“原来是李夫人!”蓝氏回身,笑着应付。
岳汀兰闻言心中一动,便多瞧了这位李夫人两眼。
“这位是?”许是感受到岳汀兰的目光,李夫人看向云华,笑着问道。
“这位,是昭华郡主。”蓝氏说罢,又看向岳汀兰道:
“这位是李御史的夫人,这是李御史家的两位小姐。”
“原来是昭华郡主!小妇人拜见郡主!”李氏虽凶悍,但在规矩礼仪方面还不至于出错。两个女孩子不明就里,跟着嫡母盈盈参拜。
不过,她虽是妇道人家不知政事,但丈夫屡次进言求皇上诛杀昭华郡主一事她还是知道些的。如今昭华郡主就在面前,李夫人甚是尴尬,心中更是骂惨了自家那个丝毫不知变通的男人!
“李夫人不必多礼!咱们从前虽未曾谋面,但也算得上旧相识了!”岳汀兰伸手扶了李夫人一把,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说出来的话也甚是轻柔,但不知怎的,李夫人心中却是忐忑不已。
“我家老爷性格古板,说话做事不懂变通,前些日子对郡主更是多有得罪,小妇人在此替他向郡主赔礼了!”李夫人说着就要跪下!好在蓝氏机灵,伸手拦住了她!
“李夫人有心向郡主赔罪,也不急在一时!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难免影响郡主与夫人的清誉!”蓝氏面上带着笑,心中却忍不住腹诽李夫人这么明显的以退为进!
“政事我不懂,但李御史为官正直,之前屡次参奏,想必也是对我误会颇深吧。”岳汀兰牵起唇角,温柔笑道:
“问心无愧就好!李夫人无需向我赔罪!”
“对对对,如今都过去了!咱们快些进去吧,我们家老太太恐怕都要等急了!”蓝氏笑着打圆场,今日的寿宴由她一手操持,若闹点什么事,也是打她的脸。
“好。李夫人请!”岳汀兰朝着蓝氏微笑颔首,同时还不忘招呼一旁的李夫人。
“郡主先请。”李夫人笑容尴尬,落在岳汀兰后面几步。
方家太夫人正在堂屋与前来拜寿的一众女眷闲聊,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倩影,不由抬眼看去,原来竟是久不出现在人前的昭华郡主!岳汀兰本就生的美丽精致,今日用心妆扮过,更显得明艳动人,气质高贵,是以一进门,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不自觉便忽视了落在她身后的李夫人母女几人。
“汀兰给太夫人请安,愿太夫人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岳汀兰眉眼含笑,来到方家太夫人面前,盈盈一拜。
“郡主折煞老身了!快起来!”想起女儿的嘱托,方家太夫人看着岳汀兰,笑的满脸慈爱。
“拜见郡主!”屋内一众女眷除了方家太夫人是一品诰命,其他人都没有岳汀兰的身份高,是以待岳汀兰说完祝寿词,屋里一众人便连忙起身向岳汀兰行礼。
“都快请起!”岳汀兰微笑颔首,示意月婵将自己准备的贺礼呈上。
“今年冬天较之往年要冷,我前段时间得了块好皮料,便想到了您老人家。”
“有心了!快坐!”方家太夫人看一眼月婵手里捧的毛皮大氅,笑着说道。
月婵手里捧的那件棕褐色毛皮大氅,用的是上好的狸子皮,毛皮油光水滑,没有一丝杂色,任谁一眼都能瞧出是好东西!
“给太夫人请安!祝太夫人福如乾坤星斗,寿比南极仙翁!”待岳汀兰落座,李夫人这才上前拜寿。
“多谢李夫人,免礼吧!”方家太夫人面色带笑,却不及方才对着岳汀兰时的那般热情。
李夫人也不傻,笑着呈上贺礼,便从善如流的挑了一个与云华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这样既不会显得刻意躲避岳汀兰,又不用与岳汀兰假笑着客套,双方都落得轻松。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这时有丫鬟进来上茶,方家太夫人便坐回主位,悠然端起丫鬟奉上的香茗细细品着,似乎并不打算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夫人当心!”
张弗瑜来的早些,正巧坐在岳汀兰下首,因着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头有些痛,正低头揉按太阳穴,听到声音抬头一瞧,见身后博古架上的花瓶正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下来!紧急时刻岳汀兰一把推开了她,张弗瑜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身后的花瓶同时也砸下来,堪堪掉落在张弗瑜方才坐的椅子上!
“少夫人!”跟在张弗瑜身后的翡青也吓得不轻,连忙跑到张弗瑜身边,将人扶起来紧张打量一通。
“我没事。”张弗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看向岳汀兰,道:
“多谢郡主相救,若不是郡主及时推开我,恐怕此刻已经······”
“夫人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岳汀兰微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孩子,没伤到吧?”众人吓得不轻,方家太夫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安抚张弗瑜。
“太夫人安心,无妨!”想起方才那一幕,张弗瑜脸色也不大好看。
“是呀,我一个错眼就看见你坐到了地上。万幸没出大事!”李夫人也走过来关心,说起来,李家与贺家还是姻亲,李夫人总要做个长辈的样子才是。
“没用的东西毛手毛脚!这屋里砸到哪一个,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蓝氏在一边呵斥撞到博古架的小丫鬟,回想起方才那一幕,真令人后怕!
“夫人饶命!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崴了一下,才会撞到博古架的!求夫人开恩,饶了奴婢吧!”小丫鬟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可怜!
“差点伤到客人,这样蠢笨的下人,直接拉下去发卖!”方太夫人皱着眉头,面色不虞。
“太夫人,能否容弗瑜说一句?”上门做客,若是因着自己,让主人家发卖丫鬟,张弗瑜心中着实有些过不去。
“好孩子,有事你说!”方太夫人转过脸看向张弗瑜时,又挂上慈爱的笑容。
“方才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有伤着。且今日又是您老人家七十大寿,不如给这丫头一个机会,饶她一次?”
“你这孩子真是好心肠!”方太夫人拍拍张弗瑜的手,随即看向那丫鬟,道:
“今日姑且饶你一次。”
“谢太夫人!谢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