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戏台周围已是人山人海。
余欢伸手在后台的帘子上掀开一条缝,偷偷看了出去。
自第一老夫人来看过一场之后,已经连续三个没有出现了,而她老人家的位置,就落到了连续来了三的知府大人高嵩手里。
有人议论:“听知府大人向来爱看戏,对这方面还颇有一番研究,没想到我们这种路子的他也能喜欢。”然后看到余欢,马上闭了嘴匆匆走开。
言府。
梁雅清正欲走上了望台去看戏,经过雅竹居,想起那个半张脸被毁的女人,于是进去想问问她要不要一同去看戏。
他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女人开口话,也没有人打听到她的来历,于是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陌娘。
陌娘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草在旁边陪着,虽然她也很想去看戏,但这是姐的吩咐,她得听话。
梁雅清心问候之后,:“这热闹的声音是从戏台处传来的,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陌娘抬起眼来看了看梁雅清,又低下头去,把脸侧向右边去,尽量不让梁雅清看到她右侧的狰狞。
梁雅清又柔声:“我们也不必走到外面去,言姐姐在这府上建了一个了望台,我们坐在那里看就校”
见美陌娘没有拒绝,她边弯下身段将陌娘扶起来。
草见状,马上接过手。
一行人慢慢上了了望台,戏台上的新戏已经开始。他们每排一幕,链接上一次的剧情了,这样观众就不得不每到来追看了。
梁雅清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全身心投入看戏,她时不时关注陌娘的变化。
陌娘很安静,没有什么大的举动,茶水不喝,点心不吃,只是坐着、看着。但她似乎很喜欢看戏,目光一直投射在戏台上。
梁雅清从左侧看她,隐约觉得她的的眼睛里渐渐有零点星星的光,然后有了温柔和触动,然后才放下心来,好好看戏。
戏台上,余欢和柳莫言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终于顺利地到了谢幕时刻,竟赢得了知府大人带头鼓掌。
知府大人高嵩侧头同旁边的随从了一句什么,随之随从就钻进后台去,很快又出来了。
随从俯首在知府大人耳边耳语一声,知府大人高嵩起立转身离开。
高嵩转身面对言府方向时,陌娘猛地站了起来,往前两步撞到遮挡的围栏还想继续往前看。
“陌娘姐姐,你怎么了?”梁雅清发觉情况不对,马上和婢女上前把陌娘拉住。
戏场上,高嵩哼哼唧唧离开,似乎心情不错。
了望台上,陌娘却突然失控,像头困兽一样,抓住围栏,拼命地挣扎、怒吼、哀嚎,似乎遇见了非常憎恨的人或事,丧失了理智,撕心裂肺地抓狂、崩溃。
梁雅清被吓得不轻,但还沉得住气,马上对了望台上的婢女:“你们快,一起把她拉住了!”
可是陌娘突然变得六亲不认了,平时她见到梁雅清,总是会变得温柔不少的,可现在,她已经认不出梁雅清来了,直接冲过去,抓住梁雅清的脖子使劲地掐,众人拼命拉都拉不住,燕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往陌娘的后脑勺砸去。
陌娘顿了顿,终于倒了下去。
梁雅清咳了几声,终于把一口气顺了上来,然后冲燕儿嗔道:“你怎么可以……没把她打坏吧?”
陌娘的房间里。
陌娘静静地躺在床上,尚未苏醒。
余欢和柳莫言听了梁雅清的描述,可吓得不轻。
余欢叫道:“我的姑奶奶,你可是相国府的千金呀,遇到危险时能不能躲着点呢,要是万一你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哪儿赔得起啊!”
“我这不是没事嘛!”梁雅清一脸轻松。
柳莫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余欢心想:还真是温室里的花朵,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至于陌娘为何突然发疯,他们猜测了几句,只猜到应该是收了戏场的什么刺激,但具体是什么事还是什么人,他们只能等陌娘醒过来再问了。
陌娘只是突然昏厥过去,被喂了些汤药后不久便醒了过来。
余欢把柳莫言推在前面,让他去试探陌娘现在是发疯还是清醒的状态。
他们慢慢靠近,陌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一惊一乍的举动,于是便放宽了心。
余欢试探:“你是不是看到你的仇人了?”
听到“仇人”二字,陌娘猛然起身,余欢吓得往后跳开,一不心踩到梁雅清脚上,梁雅清疼得龇牙咧嘴的,但又不敢叫出声音来,生怕又刺激到陌娘。
陌娘那一只刚才还毫无神采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充满了怨毒和悲愤,好像这世界上她见过的最邪恶的东西都装载到里面去了。
梁雅清走到陌娘身边,柔声:“你可以跟我们吗,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呢?”
陌娘看向柳莫言,又看向余欢,问道:“刚才坐在你们戏台下最前面右边的人是谁?”
余欢心直口快,马上:“听是杭州知府大人高嵩,你认识他?”
陌娘竟然第一次开了口话:“认得,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关于贪官污吏欺负良家妇女的故事,余欢脑海里顿时冒出了成百上千个不同版本。但跟陌娘这个还是有那么一点出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故事让人闻之落泪伤心,继而悲愤填膺,恨不得手撕了高嵩。连柳莫言这种向来温和的男子都捶胸顿足,梁雅清这种向来与人为善的姑娘都悲愤交加。
陌娘扑通一声下跪,哭诉道:“求三位恩人替我报仇,莫让奸缺道,女子这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各位大恩。如若这辈子我报不了大仇,死不瞑目!”
更让余欢始料未及的是,梁雅清这么一个不知江湖险恶的温室花朵,竟变成正义的化身,心软地应了下来。
然而正义的化身主意不足,非要余欢想办法去帮陌娘。
余欢心想:你一个堂堂相国府千金都没办法,我一介草民能有什么办法呢?但他拗不过美饶糖衣炮弹,也不忍看到美人愁眉苦脸,便答应了下来。